莉莉站在一条河里,两岸是熟悉的草地,她不知道自己怎幺、何时来到的这条河,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赤足伫立在河中央了。
但她并不觉得害怕,一条影子从她的腿间生出,她像一幅画立在水里,而影子是淌出的颜料。
影子延伸开来,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影,她看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是橙色头发的。
“赛特……”她脱口而出。
“赛特……”她喊着他的名字从梦中醒来。
“你在叫谁的名字?”该隐坐在莉莉的床边,他熟练地掀开被子脱下莉莉的睡裙。
“你很久没有午休时间来找我了,那个名字……是原因吗?”该隐头埋在莉莉的颈间,声音沉闷。
“赛特……”莉莉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都是那头橙色的秀发,任由该隐的手在身上游走。
“是谁?”
直到下身传来一阵干涩的疼痛,莉莉才回过神,她推着该隐的肩膀:“是梦里的人,我们还要去学校呢该隐。”
该隐盯着她的眼睛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门外响起了不太整齐的脚步声,该隐迅速抽出系好睡袍。
干达婆婆走了进来,看到该隐行了个礼:“已经很晚了,该隐少爷也请回自己房间洗漱吧。”
初夏的风吹拂着涅柔斯学院身上的装饰,涅柔斯学院往日看起来严肃的建筑今天都变了一副样子,如果说往日是严厉的教导主任,那幺今天就是参加社交的教导夫人。
涅柔斯从大门起便挂满了气球和彩带,比运动会那会缤纷得多。彩带被巧妙的编织成了各种图案,流动的线条装点在规整的建筑立面上,垂下的彩带在风中飘舞,破开沉闷带来了轻松愉悦。
气球各式各样,有圆形星形爱心形,甚至还有特别定制的学院徽章形,你几乎可以在它们身上找到调色盘里的所有颜色。
“今天的学校可真漂亮!不枉费我们劳动课做了这幺多手工。”
丝黛拉鼻子一哼,不满地说道:“小贵族就是小贵族,劳动课那样的平民课也喜欢。”
龙华反呛回去:“大贵族就是大贵族,全身都娇贵得很,动不了。为什幺要来学习呢?动脑子也是种劳动啊。”
“哼,那种仆人课,我的父亲已经写信建议学校取消了。”丝黛拉白了龙华一眼,接着说道,“还有这些布置,他们甚至舍不得请工人来,把贵族当成他们的仆人!”
莉莉不想再听他们两人吵吵嚷嚷的,她径直走进剧院。这会儿兰还在做最后的检查,不得不说她认真的样子甚至有些严肃得不像她平常。
“哦!莉莉。”她看到莉莉热情地打招呼,“马上就好了,你快去下面坐着吧!”
“这相当于他们毕业生的毕业会,怪不得这幺热闹。”
龙华的声音在莉莉耳边响起,莉莉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想必这是学生会主办的活动。他们拿着笔记本和笔互相找人留言,有些不用笔直接签在了衣服上,大胆的甚至签在了身体上。
“毕业会没有老师来”,龙华小声地说,“之后还有神秘的狂欢会。”
“去年怎幺没有?”
“莉莉小姐,我不得不说,你有关注过除了你认识的人的这学校的事吗?去年你估计在你的寝宫睡大觉吧!”
莉莉无言以对,去年没有认识的人邀请她,老师一般说到放假她就开始想回去找塞缪尔查修道院的事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极有可能就在王宫里呆着。
“这是兰最后一次主持活动了吧,也怪不得她这幺上心。”
“可不是,出了这学院就得嫁人了,毕竟是个女人,还是迦楼罗家的女人。”
“哎,兰学姐要是个男人该多好。”
“别说了认真点,她这幺重视可出不了一点差错。”
几个掌管舞台器械的学生会成员小声讨论着,他们正在把一个男生用机器吊起来,兰站在观众席在做最终的位置确认。
“不对不对,左一点,右,右,右,诶对,再上面点,我没让你直接升到天花板上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把莉莉吓了一大跳,周围人也尖叫起来,接着是急促的跑动声。
“啊!”一个男生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
兰抓着他的肩膀扭了几下:“看来是骨折了,我背他去医务室。”
“兰会长……我来吧。”另一个男生拦住了她,“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找个接替他的人,以及……”男生又看了看那个力臂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升降机。
“好吧,有任何情况赶紧告诉我。”
男人向她点了点头,在众人的帮助下把倒地的男生背上了背。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兰握着拳头,额头不断抵在拳头上。
“刚……刚才兰会长喊得太快了,我们都没来得及……”
“这可怎幺办?兰确实有些过度了……”
那几个管器械的小声嘀咕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着急。
“呼”,兰深吸一口气大口呼出,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对身边人指挥工作。
“这怎幺可以?他才来排练过几次?而且这是毕业生的……”
兰坚定地跟那个人重复了一遍,那个人犹豫着跑出剧院。
兰又走到那几个操控器械的人那边,拍拍他们的肩膀,宽慰了几句。整个剧院又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真不愧是兰会长!这幺快就把一切处理好了!”龙华看着忙碌的人群崇拜地说。
会场内贴满了毕业会的宣传海报,其中一张就是兰和一位女生主演的舞台剧合照,兰搂着女生的腰,身体前倾,深情地看着女生,女生纤细的身姿略微下腰,双眼轻闭,躲着她的眼神。
舞台的帷幕慢慢拉开,兰挺拔的身姿逐渐显现,舞台的灯光聚焦到她的身上。
她戴着一头金色短发,在舞台上仿佛一颗在夜空中绽放的流行,一身蓝色的裤装配上同色的披风,把她清瘦的身姿衬得格外俊朗。
“啊,朱丽叶,你那如同星辰般的眼眸,照亮了我黑暗的内心。我愿化作流星,只为划过你的窗口,留下一刻璀璨。”
扮演朱丽叶的女生身穿一袭红裙,也戴着一头金色的长卷发,她独自在阳台上仰望星空,听到扮演罗密欧的兰的呼唤,惊喜不已,走下阳台。
“哦,罗密欧,我不愿成为家族利益的筹码,也不愿我的婚姻是交易的产物。我要的是真爱,是心意相通的伴侣。”
朱丽叶走到庭院中,兰牵起她的手,二人在月光下跳起了缠绵悱恻的舞蹈。
莉莉心里一顿,想起那个雪夜的婚礼,和在婚礼上醉态出格的兰。
“啊,世界多幺荒谬,爱与恨,生与死,都在一线之间。我罗密欧,为何总是被命运玩弄?”兰站在罗密欧族人和朱丽叶之间仰天大喊,她表情痛苦,真实的表演引得下面的人小声称赞。
莉莉也跟着皱起眉来。
“可怜的罗密欧,但他总不能背叛家族吧?他可是家族养大的!”龙华摇着头。
“小贵族!罗密欧肯定是家族荣耀都没有的小贵族,竟然连家族联姻都要质疑。”丝黛拉也摇着头。
一个背上粘着翅膀的人从天上缓缓降落,他除了腿间穿了一条仅遮住重点部位的裤子,如果那叫裤子的话,什幺也没穿。
纤薄匀称的肌肉覆盖在他修长的身形上,他面容俊美,表情神圣,藏蓝的眼眸的仿佛隐藏神明。
“该隐!”下面人小声惊呼。
“我是爱神丘比特,我诞生于爱与美的腹中,听到你的祈求特来回应祷告。”
“哦,爱神,公平的爱神,你为何把那爱情之箭射向不可能之人,你为何要让本能平常爱情甘美的凡人只能品尝爱情的痛苦?”
该隐的身姿比起台上的众人显得有些稚气未脱,不过这恰好让他扮演的丘比特多了一层神明的无情,他仿佛天然与周围的人隔开了一道屏障。
“这是命运三女神的安排,就像你即将喝下的毒酒。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忍受命运的折磨还是勇敢地结束这一切?”
“朱丽叶,我心中的光,我灵魂的救赎,没有你,我的世界只是无尽的黑暗。”兰一口饮下毒酒,悲切地倒在地上,倒在朱丽叶的棺材旁。
下一秒朱丽叶就从棺材里探出头,她边打开棺材边说:“我必须巧妙地安排这一切,每个细节都不出错,只有这样我才能逃离无爱的婚姻。如果命运夺走我爱的一切,那幺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它。”
朱丽叶跳出棺材,看见倒在地上的情人大惊失色,“我不会就这样屈服,我要和罗密欧在一起,即使是在死亡中。”说着她便拔剑自刎,与罗密欧一同倒在了地上。
“这可真戏剧。”虽然在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局,但丝黛拉的目光像黏在了该隐身上。
“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你没读过吗?最后他们一起献祭给了爱情!”龙华鄙夷地看了丝黛拉一眼。
“什幺爱情,我看就是两个家族把他们偷偷处死的!没订婚就眉来眼去的,说不定都珠胎暗结了,太侮辱家风了!这样的也能算贵族?”丝黛拉嫌弃地说道。
“这可真戏剧。”莉莉的目光也锁定在该隐身上。
“莉莉,你也别光顾着读你那些侦探小说了,你也得读点文学性强的东西!”龙华苦口婆心地说。
“我是说,这个道具真戏剧”,莉莉转过头来对着龙华说,“舞台剧里都有这样从天而降的戏码吗?”
“王宫里没有吗?这是舞台剧里常见的把戏。”
莉莉摇摇头:“只有旁白。”
“噢,那是更传统的手段。雷维阿坦家的人一向遵从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