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场

初釉迅速擡眼,望向汪恕安。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这句话砸了个正着,于是多出几秒时间供初釉思考——

她刚刚看了谁来着?

但她也趁乱看清了每个人的表情。汪恕安明显不是像自己之前那样,流露出“系统逼我”的尴尬。比起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他更像是在懊恼自己竟然把储存在大脑中许久的话语说了出来,就像拉开保险栓后随意甩手,结果射出子弹击穿了身旁的机器人一般。

而其他人的表情更值得玩味,除了塞缪,所有人都像是忽然松了口气般,甚至肩膀也微微沉了下去。

所以她刚刚可能用了奇怪的眼神,看塞缪?

塞缪擡了擡下巴,从刚刚的紧绷状态里脱离出来,展现出一点在学院时的骄矜与自满。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歪过头看向汪恕安:“指挥官大人,这也要管?”

初釉听不下去了:“……不好意思,长官,我希望您能明确指令。”

汪恕安闭了闭眼:“算了,当我没说。”

一直没说话的关序开口:“请容许我插句话,这件事情问完,我就要处理其他事务了。”

安托万向他点头示意。

“初釉,”他把个人终端在她面前显示,“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最近关于你有几段录像、照片和文字正像病毒一样蔓延,无法删除。也许你知道,一直以来,星网上流传的关于你的留言都由我把控过,但目前这些信息我除了删除一些言辞不当的套论外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希望你能来告诉我,我该怎幺办。”

初釉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视频片段和照片。

莫里斯。

莫里斯,莫里斯,莫里斯,莫里斯……

个人终端应该是按照设定好的样子在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给她注射药剂控制激素了吧,不然为什幺,为什幺她现在心里几乎毫无触动。

只是不知道僵住多久罢了。

“初釉技术官?”关序提醒。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初釉觉得自己声音平板而难听,“希望您之后可以把精力投到更有价值的事务上。”

“那幺这是我个人对你的疑问,”关序收回屏幕,抱起胳膊,“我有跟你说过,我为什幺会向你求婚吗?”

初釉:“……不知道。”

“好。”关序点了点头。就算多幺莫名其妙,毕竟是自己主动做出的事情,他不会随便让他人负责。

他转过头去,幅度有些大,再擡头只是向各位示意。

“那我就先走了。”

关序视线落在初釉身上:“祝你……得偿所愿。”

“啪”。安托万手里的钢笔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说:“各位,我可以单独和初釉技术官聊一下吗?”

塞缪眯起漂亮的紫眸:“初釉技术官接下来的项目和学院也有关,请允许我在旁边以第一时间获得信息。”

汪恕安也一动不动。

安托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等待了几秒,还是默许了。

“所以你为什幺要走?”他放下钢笔,取出吸墨器,动作利落地清理着,重新装填上专门用来签署皇室重要文件的特质墨水,“就算到了现在的地步,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她不由得问出声:“什幺地步?”

“退婚,”他擦掉一滴溅出来的墨水,低垂着眼,“放心,皇室的赔偿金足够你在都心奢靡生活一辈子,理论上来讲,你已经可以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了。”

“随心所欲……吗。”初釉有些迷茫。她低头看着脚下全星际只有两块的整张人类世手编地毯。

“一直以来,我都在都心星系生活,甚至可以说刚刚走出位于首都星第二层的学院,”她斟酌着用词,“十分感谢您的慷慨……不过,现在我能想象到的随心所欲,就是可以到边缘星系看一看,亲自丈量我们现在所探索过的宇宙的尺度——我想知道,在皇室与Biotech的控制力微弱的地带,人们是怎样生活、如何与流噬体作战的。而且,只有在那里才能第一时间接触新的菌种和没被定义过的生物。洛伊修斯殿下,请准许我去看一看吧。”

她低下了头颅。

“藐视王权”是写在宪法上的罪行,即使她自认这句话没有触犯法律,但难保不会让权利顶端的Alpha感到不快。

从小到大的贵族教育让初釉的姿态透露着楚楚可怜,就像以人类世古代为主题的电视剧里妻子向她的领主丈夫恳请着什幺。可这氛围只维持了一瞬,就被她亲手打破。

她擡起头,直视着安托万的双眼,过了几秒后又看向汪恕安和塞缪:“也请两位大人认同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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