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渐黄的叶片上,叶中溅起微不可见的水珠,顺着茎脉从叶尖滴落,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水坑,嗒嗒声和着落雨声。
匆忙的脚步打碎了合奏,水花四溅,湿掉了不速之客的鞋,污糟了那条白裙。
裙侧白皙的手臂费力地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放在发上无用地遮挡,丝丝缕缕被雨水淋湿,贴在暖玉温润的颊边,泛着秋的凉意。
她匆忙地寻找避雨处,视线所及除了刚出的车站,就只有零星开着的便利店,挤满了人。
其它的店铺皆房门紧闭,她只得狼狈地躲回人头攒动的车站门口。
渐猛的雨声盖不住耳边的嘈杂,抱怨声、电话声混合着车站的广播声,吵闹无比。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人群仍旧喧闹,有些能听见的不加理会办着自己的事,有些本就烦这大雨阻路又无事可做地嚷嚷着“谁电话响了啊!”
感受到书包里的振动和愈加响亮的铃声,她赶紧拿出手机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姨母的声音。
“云声呀,江城最近刮台风,学校放台风假,你就好好待在家,等台风过了再去报道吧。”
与此同时广播播放着天气预报:受第六号台风影响,今日天气小雨转中到大雨,预计明日台风将登陆江城,请各位旅客尽快找好住处,做好安全防护。
江城,云声喃喃道。
猛烈的大雨冲刷着归人身上的尘土。
归人多有故人念,车站口的车辆鸣笛一声,车主不顾外面的大雨,放下车窗,头探出来喊叫道。
“在这呢,快点回家了!”
听见这样的喊声,吵闹的人群总会安静一瞬。内心都暗含期许,等待着挂念自己的人风雨无阻地出现在面前。
待有人辨认出那熟悉的嗓音后,拖着笨重的行李,挤开拥挤的人群,摆动着高高举起的手,大声叫着“我在这,我在这!”
不怕周围人投来的目光,亦没有尴尬的情绪。只有喜意,如锅中沸腾的水不断涌出,带着热意,带着水汽。
拥挤的人群因着变动,浪潮般涌着,云声在人群中踉踉跄跄,恍恍惚惚。
这一幕寻常事对她来说却是
——放不下,得不到,渴求着
熟悉的城市变得如此陌生,她到底是归人还是过客?
她不知道。
但不会再有故人迎接,她清醒又痛苦的明白。
呼啸的风撕扯着久远的记忆,将云声吹回到那个冰冷刺骨的台风天。
天边几道雷光闪过,随之訇然炸响,如同猛兽咆哮的雷声下,夹杂着冰冷的话,铺天盖地的寒意将她包裹,她听到
——“滚吧,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被人上前死死拉住,她使劲地想摆脱那双锢着她的手,最后面对眼前的一幕,无力且狼狈地跌落在地。
雷声再一次炸响,人群惊叫着,慌乱地相互推搡。云声被人浪拥裹着,手臂突然被人一撞,她跌出人群,白裙附着上了地上乌黑的雨渍,更是脏污的不能看。
突如其来的意外,云声还没反应过来。
一只修长的手递到她面前,不算好看,有些破皮和青紫,但无疑这是男性的手。
顺着手云声擡起头,看见了它的主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眉眼清俊,但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部分眉眼,略带着一丝阴郁,按绝大多数人的审美来看,他长得很不错。
看着云声怔愣地坐在地上没有理会他,穆清越咳了咳,哑着声“不起来吗?”
听到陌生的嗓音,云声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窘迫,忙拉住递来的手起身,又马上放开,回话道“谢谢。”
穆清越没回话,他从一直拿着的桶里抽出一把伞递给她。
云声这时才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伞桶,看着递来的伞,拒绝着说不用。
男生直接塞到她手中,然后走进门口的人群里继续去卖伞了。
云声的行李箱里有伞和雨衣,但凭借这两样根本无法对抗外面的暴雨。
可雨天确实是卖伞的好时候,十块钱一把的普通塑料伞,是这时最实惠又管用的东西。
不断有人向他买伞,他被人群挤着,几乎整个身子都落在外面,大雨把他的衣服浸湿,粘在皮肤上,冰冷的。
风吹来让他的身子冷得一抖,他咳了两声后忍住,继续忙碌着卖着伞。
他在发烧。
云声忆起刚刚他手的触感,炙热的,带着超出正常的温度。除了温度,她还感受到了那一层不符合他年龄的茧。
你又有什幺故事呢?
她无意揣测别人的事,毕竟她现在自身难保,这幺大的雨,她该怎幺回家,更确切点的说是回到那个已经离开七年的住处。
没有人会来接她。
她看了看路上的车辆,应该会有出租车。
车站旁人多车少,人们争先恐后地抢占着出租车,云声这般不争不抢的性格能叫的到出租车才有鬼。
她有些焦虑,但想了想距离,跑过去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大不了就淋雨好了,于是静下心来,凭缘。
台风天出租车是少,但拉一趟的价格高,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人冒着风险在这雨天来来回回拉好几趟,赚这辛苦钱。
雨声不停,时间不断流逝,积水也不断升高,快没过脚踝。车站口的人越来越少,零星地散落着。
穆清越把手上的伞卖完了,他看了看外面的雨,想着要不要等一等再走。本来他给自己剩了件雨衣,但有人出了个高价买,他毫不犹豫就卖出去了,丝毫不在乎自己会淋雨回家。
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雨,觉得等雨小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决定一鼓作气跑回去。
“等一下。”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在只剩几个人的车站里,云声当然注意到了他。
淋雨后的猫儿似的,略长的发可怜的塌着,微仰着脸,倾着身,湿漉漉地站在车站口看着大雨犹豫,料到他是卖完了雨具。
她朝他走去。
靠近他时,猫儿的柔弱可怜样就从她脑中消散了。
他个子很高,身子清瘦却不会给人柔弱感,肩膀宽阔,身姿挺拔,被雨水浸湿的白色短袖紧紧的贴在皮肤上,腹肌和手臂线条若隐若现,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样子。
大雨淋湿了头发,湿漉漉粘在额上遮挡视线。穆清越撩起了头发,清晰的眉眼露出,更突显了他清俊的容貌,水珠从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落下,少年干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云声看到这副景色,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刚刚没仔细看,离近了才发现这男生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穆清越没说话,神情略有些疑惑,随机很快了然镇定,低头看面前云声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雨中看美人,如雾中看花。云声是美人,她的美不是明艳到灼人眼的。她是柔弱的,纤细的,雨水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不显狼狈,倒有弱柳扶风之姿,眉目含泪之态。雨水浸湿了她的白裙,紧紧的附着在身体上,勾勒出她饱满的胸脯和一只手就可以把握的腰,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越是走进越是浓郁。
暴雨中的白花,愈是被摧折,愈是让人兴奋啊。穆清越浑身战栗,过电一般。高烧下淋着暴雨都没让他失态,但此时他却有些稳不住身形,踉跄了一下。
云声及时出手扶着他的胳膊。二人肌肤相触,冷的热的霎时都融在一起,紧密缠绕着。
茉莉花此刻好像掉在他怀里,穆清越滚烫的身躯感受着二人截然不同的身体温度,云声柔软的胸脯搀扶他的时候不经意间紧靠在他的臂肘上,云声冰冷的体温极大的缓解了他现在的燥热,但有一重更深的燥热却在他的小腹下燃起。
感受到鸡巴的发烫和勃起,他深吸一口气,用另一只未被扶的手抓住云声的手腕,紧握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拿下来,低声说“没事。”
他从不贪恋什幺事物,她也一样。
云声也感觉到了刚刚两人身体的紧贴,她慌忙站直,生硬地挪开视线,睫毛微颤,拿出那把伞递还给他。
穆清越低下头,轻略过少女的脸颊,看向了她手里的那把伞,是他给的。
“不用了,你拿着。”
“那你怎幺办?”
还没等到回复,穆清越已经冒着雨冲出去了。云声刚想追出去把伞给他,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摇下车窗,问她走不走。
视线被车挡住,她侧了侧头,前方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握紧了手里的雨伞,她放好行李进入车。还没说目的地,司机毫不讲价说:“50,坐不坐?”
“坐。”
发上、眼眸、面颊上都是水,她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没注意到车辆右拐后出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车外的穆清越在暴雨中奔跑,一辆车从他身边微微放慢了速度开过,他眯着眼透过雨帘看向那车。
是那个女孩。
脸上因着雨天的湿意落满了水珠,故作镇定的垂着眼,颤着睫毛将伞递给他。
他轻笑了一声,轻蔑的,讽刺的。
又是一个被脸蛊惑的蠢货。
但他记住了她,或许是因为她暴雨中的伶仃纤弱样,也或许是两人肌肤相触时缓解他的那股凉意,但最可能的是他小腹下鸡巴的勃起。
他果然也不是什幺好东西。
出租车从他身边过去,即使放慢了速度,仍然激起了一滩水,溅了半身。
穆清越只抹了抹脸上的水花,用力向前跑着,不断擡起放下那双已完全浸没在水里的脚。
至于淋雨后会更加严重的发热,他不在乎。这种身体上的小病痛,睡一觉就好了,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幺。
他早已习惯了更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