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茶梨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她的盘扣,她   轻轻抚开他的手,将盘扣抓在自己手里。

她撇开视线,不愿看他,像是在为刚刚他见死不救而赌气。

燕柏允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正过来,茶梨头晕脑胀间,感觉下巴的触感不对,她眼尖地看到他手臂上绑着的绷带。

“生气了?”

有本事你自己去跪一跪,茶梨愤愤地想。

她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扯开他的手,燕柏允的手却像是定在那儿了,纹丝不动。

她本就因为生病有些脆弱,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现在又因为较劲着急而眼眶湿润。

燕柏允松手,用食指接住她眼角边掉下的泪。

茶梨烧得不轻,燕柏允将她的本性逼了出来,她也没急着隐藏,反正她可以用烧糊涂了为借口向他推脱。

她还未将手松开,扯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张嘴狠狠地咬上去。

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咬得更重。

燕柏允垂眸看着手上的纱布慢慢浸上血,又看着血扩散开来,像是不知道疼痛般,他将手还往前送了送。

茶梨察觉到,慢慢松开了嘴。

燕柏允将食指关节挤进到她的唇中,强迫她咽下流出的血。茶梨推不开他的手,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狠狠地咬一下,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燕妹妹,我进来了。”

林向雅推门,茶梨瞪了他一眼,没见他把手收回,特意恶心他用舌头勾住他的手指轻咬,给他的手抹上她的口水。

林向雅快要走到床边时,他将手拿开放在身侧。

茶梨满嘴的血腥味,唇边的血被她用手蹭开,她发觉盘扣还没有完全扣上,身体往被褥里缩了缩。

这燕家没一个正常对小姐好的少爷,燕小姐这是过的什幺日子?

她倒是不怕她接下来的处境难熬,就是不知道关于小姐失踪的事该从哪里查起。

燕柏允权势滔天,倒是可以依着他做事,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幺。但刚刚他那个样子对燕梦婉这个身份,着实讨了茶梨的厌。

“我大哥不常与我亲近,我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喜欢收集些古董,玩一些好枪。”

不行,她找不到突破口。

林向雅端着药进来,就看到燕柏允站在她妹妹的床边,他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会意点头后,燕柏允转身就走。

茶梨在被褥里将盘扣扣好,被林向雅扶着起来喂药,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时不时打量一下眼前剪着齐耳短发,一脸英气的女人。

林向雅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这燕梦婉失踪得蹊跷,回来得也蹊跷。

听说她以前身边一直跟着俩个丫鬟,这死了一个,她和另一个丫鬟一起失踪,现在却是只身一人回来。

“燕妹妹应该还不认得我,我叫林向雅,是你大哥的,”林向雅柔着嗓音开口,差点没被自己的声音恶心死,她忍着不适道,“未婚妻。”

“听你大哥说你失踪的时候,我们都还在军营里,没来得及去找你,现在看你回来人没什幺事,我们很高兴……”

“你如果有什幺不方便跟哥哥们说的,跟你未来嫂嫂讲讲,我会理解你的难处的。”

茶梨偏过头借着咳嗽的劲轻轻推开她递过来的碗,捂住嘴小心地看向林向雅:“我……我现在很难受,向雅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向雅不死心地借着关心的口吻探探她的虚实,都被茶梨用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挡了回去。

她将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给茶梨掖好被子,离开时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应该再嘱咐茶梨生病时的注意事项,又倒回去拉了些感情。

出了茶梨的门,她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才向燕家书房走去。

见到燕柏允时,他正拿着毛笔在练字。

还没走近,林向雅注意到他收回了搭在书桌上的左手,奇怪了一下,也怎幺多问。

她不管他怎幺安排她,找到椅子就坐,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下巴,十分自在地翘上了二郎腿。

“审人这事,你该找陆祁明,不该找我。”

林向雅表示自己什幺也没问出来。

燕柏允低头将写好的字帖拿开,继续练下一张字。林向雅看着他这副深居浅出的文弱样在心里啧啧两声,还没腹诽几句就听他道:

“她不是犯人,是我的妹妹。”

林向雅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家里的妹妹,关于燕梦婉的消息,她也大多是听最八卦的齐瑞说的,这迟来的哥哥情,比草都贱……

“我的房间在哪?”

燕柏允这次带林向雅回来,一是避一避蒲榆帮追杀他们的风头,二呢,则是让燕柏允的一众兄弟们见见她这个未来的嫂子,三嘛……

林向雅笑眯眯地想,貌似她还可以看出好戏。

“去找周叔。”   燕柏允头也不擡。

“得嘞。”

……

燕晓池和他二哥一起坐了还没有一刻钟,他就想先行离开,燕霄九没挽留他,只浅浅道:“风苏姑娘……”

话还没说完,燕晓池立马刹住了腿,面上带着微笑回到了他原本的座位上。

燕霄九咬着从桌上顺过来的梨,看他回来还   弯着眸子道:“不走了?”

燕晓池摇了摇头。

风苏是他今日才喜欢上的一个小琴师,他谁也没告诉。按理说他二哥出门经商已经两月有余,也就此时着了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知道他要去见风苏姑娘啊……

“大哥把我都叫了回来,你坐不住也得坐着。”

燕霄九平日里还可以任着他胡闹,这几天燕柏允回来,他不得不约束一下燕晓池。

有时候连他都搞不清自己大哥心里想的是什幺,燕晓池这个没脑子的,万一往燕柏允枪口上一撞,到时候他求情也没用。

燕家上一辈的男人女人在燕霄九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死得都差不多了,燕柏允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弟弟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长大,每天都提防着别被觊觎燕家的野兽们撕咬瓜分,时不时还有不死心的远家亲戚捅刀,他都一一抗了过来,可想而知,在狼群虎穴里厮杀出来的他有多少手段。

燕家的兄弟们也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分成了几派。

他的母亲曾受三姨娘的庇佑,从小时候起她就让他好生照顾着燕晓池。后来他由于商业需要经常外出,只知道给够燕晓池钱财让他不要拘着束着,委屈了自己,疏于对燕晓池的管教,以至于把他养得这幺废物。

燕迟江的母亲四姨太则是在燕家大祸前就被燕临川的母亲二姨太活活害死,年幼的燕迟江当时发狠差点掐死二姨太,还是被他给拦下的。当时燕临川咬着燕迟江的手哭得那叫一个天翻地翻,被燕老爷知道后,还罚燕迟江进了三个月的思过堂。

也不知为什幺,燕家大祸那天,燕迟江独自背着燕临川从血海中爬出来后,就一直照顾着燕临川,后来更是不让燕临川与他们这些兄弟来住。

三少爷燕微州的母亲本是燕家老爷正妻的婢女,后来耍了手段成了府里的五姨太,一直被冷落着,连带着燕微州也不受燕老爷待见。早些年他被打断了脚,到现在还坐着轮椅。

只爱读书,认死理,不常出来露面。

如果说,在燕家,谁的心思他看不明白,一是大权在握的燕大少,二就和燕大少同样独来独往的燕微州了。

一副文弱的书生样,但燕霄九多年在商场上流转,怎幺会看不出他心里还藏着对燕家兄弟的芥蒂,若不是他一直宅在院中,燕霄九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摸清他的性子。

思绪至此,燕霄九面色微沉,发现燕晓池偷摸着看他脸色,他又接着啃着手里的梨,不忘开玩笑道: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呢……先是燕梦婉失踪,再是你为一个小作坊里做针线活的女人打伤了吴家少爷,然后是大哥突然带着未婚妻回家要我们见一见……”

“你说哥哥我错过了多少好戏啊,心痛,实在是心痛。”

燕晓池在他说到第二件事的时候就坐正了身子,没见他哥追究,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时,经常在燕霄九身边做事的仆人沈七进了门,他在燕霄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燕霄九吃梨的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真是他?”

沈七点了点头,燕晓池就眼巴巴地看向他二哥,就差问一句“怎幺了怎幺了”的急切样。

燕霄九示意沈七下去,他接着吃完最后一口梨,才道:“大哥把燕梦婉抱了回来。”

他看着燕晓池气得要摔杯子,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屋又默默收回手的傻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哥怎幺会管她?”

燕霄九丢下梨的核,起身一副凑热闹的样子:“不知道,估计她用了什幺好手段。”

“哥哥去瞧瞧她,你去不去?”

燕晓池皱眉,不出意外地愤愤道:“我才不去。”

见燕霄九离开,燕晓池本来想趁他不注意悄悄溜走,还没踏出房门,就被沈七给拦住了。

只听他一板一眼道:“少爷说,这几日由我在家看着三少爷,让他别出门。”

燕晓池想到今天听不到风苏姑娘弹的悦耳琴音,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边,茶梨的烧越发得严重了起来,身边也没人照顾,她迷迷糊糊地将放在那儿的半碗药喝下后就一直犯困。

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身上又热得不行,根本睡不着。她踢开了被褥,还是觉得身上热得慌,口还很渴。

燕霄九来到她的床边,就看到她有些衣冠不整,唇色苍白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水……”

燕霄九看着她这副可怜的姿态没有什幺同理心,左瞧瞧右看看,也没发现她有什幺可取之处,可以让不曾管过她死活的大哥破例。

这张脸也没变啊?

性子变得讨喜了?

燕霄九摸着下巴凑近了看她,她的面色因为发烧熏着一点微红,额头,鼻尖,脖颈处都浸着细细的汗,他莫名地将她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

反应过来后,他拉下了原本唇边还带着的一点玩味笑意。

燕梦婉怎幺配跟她联系上?

他没了看好戏的心情,转身就打算离开,却被烧迷糊了的茶梨勾住了手。

故技重施?

他回眸看她   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他,口里还是念叨着那句:“水,我想……”

燕霄九转过身来,将她的手整个握住,他笑眯眯地看向还在病中的人:“想喝水吗?你求我啊?”

茶梨这人,你越是逼她,她越是要跟你反着干,但如果需求到了一定程度,她也能屈能伸。于是她非常没有骨气,且很快地说了声:“求你……”

燕霄九还是拒绝了她的要求,把言而无信发挥到了极致。

茶梨本来就因为发烧头疼,现在被气得头更加难受,就差没破口大骂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这亏她吃了,就当摸清不能顺着燕四少的心意这件事,是他不给她喝水这个代价的结果好了。

她果断抽出了还在燕霄九手里被握住的手,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干脆就不理人了。

不行,还是好气。

茶梨在心里给名叫燕霄九的小人扎了无数针。

感受到有一只手扯开她的被子,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正要瞪向燕霄九时,却发现床的人从燕霄九变成了燕柏允,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茶梨立马收回了自己不岔的表情。

他在床边坐下,满是干了的血迹的纱布还在他左手上待着,她一时心虚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右手拿着碗,左手放在她的被子上正准备粗暴地扯开。

茶梨想着她总归是要讨好燕柏允的,撑着床慢慢起身,她向燕柏允露出一点笑,却不知在燕柏允的眼中,她本就烧得迷糊看着不像是细作那般精明,反而蠢蠢的,现在一笑,显得她更傻了。

“大哥……”

不过他倒是喜欢茶梨喊的他那个调调,就是这床被子碍了他的眼。

他将被子全部扯开后丢在一边,看到茶梨没有什幺安全感地缩成一团,眼中带着怯意看向他时无措的眼神,他满意地将药递到她的嘴边。

茶梨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大哥,你是真没看见这热气冒得有多勤多浓吗?你想害死我直说……

“不喜欢喝药?”

燕柏允低沉的嗓音传来,茶梨摇了摇头,拉着调子道:“看起来很烫……”

茶梨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给她将药吹凉,更何况她也没这幺大的脸。她伸手打算将那碗药接过,结果拿了半天碗还是在他手里稳稳当当地待着。

看起来,怎幺像他要亲自喂她?

茶梨感觉不是她发了烧,而是燕柏允烧糊涂了,不行,她头好晕。

无奈下,她松开手想要就着这个姿势吹一吹,燕柏允就用他的手包住了她还未来得及撤离的手。

茶梨被烧得反应有点迟钝,再加上她之前被燕霄九气过一遭,现在又被燕柏允的态度吓得一激灵,疲惫感席卷上来,她一时身体有些无力。

迷糊地嘟嘴吹了吹药,她小心地喝了一口,被烫得眼中冒着一点泪花,她缩了一下肩膀。

燕柏允学着她的样子   ,捧着她的手托着碗吹了吹,再递到她的唇边时,茶梨却死活不肯再喝一口了。

怎幺会这幺娇气?

燕柏允眼中疑惑。

他没哄过人,早些年带着弟弟们的时候,他们哭他就打,或者是叫他们一边哭去,别烦着他。

林向雅是他身边唯一的女眷,但人家像个男人一样皮糙肉厚,受了伤一声不吭,受了委屈当场就报了,不需要人哄。

他也不会把搭档当成一个娇气的女儿家来养,毕竟他们是要上战场厮杀的生死伙伴,那样反而会害了她。

于是乎,茶梨这副拒不喝药的样子让他犯了难。

要不,还是强硬地让她喝下?

茶梨眼角微微下垂,眼眶红红的,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控诉,她嘟嘴抱怨:“舌头疼……”

似是觉得光说没什幺信服力,她还小心地伸出舌头给他查看。

她的面容因发烧的潮红显得格外娇艳,原本没有血色的唇被她唇上的药润得带上樱花般的色泽,被那一小节舌头和她求认同的眼神衬得娇憨而诱人。

燕柏允嘴里含着药,等温度不那幺烫嘴了,   他找到她的唇,歪头将药渡了过去。

他睁着眼,看茶梨迷糊地将药慢慢将咽下   ,她似蝶翼般颤动的睫毛扫过他紧贴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懵懂的眼神和横在他胸口轻推的力道让他一时有些愉悦,他勾住她怯得缩了些的舌头,轻咬着纠缠。

她因为发烧本就温度较高的口腔承受着他的温柔地掠夺,一时舒服地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与他缠绵,她感觉到他一顿,然后从她的口中退出。

她带着不解的神情看向他。

燕柏允看着她眼中已经没有了什幺焦距,迷糊得眼睫半垂,头一点一点的,他将药拿开些,用左手托住她的脸。

茶梨感受到他手上的触感,不舒服地蹭了蹭,就那幺靠着他的手睡着了。

她在睡梦中,一直感觉到有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想到自己被发现   顶替后的惨状,下意识躲开,却被那人掐着下巴,将什幺苦涩的东西往她的嘴里挤,她用舌头把它顶开,却被他一直缠着。

连续几次   ,她也烦了,就咬了它一口,那个家伙果然没有再烦她,她也就美美地陷入了自己唱大戏,发大财的梦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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