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月有人亦未寝

自李雨入住姜珠和碧云负责的院落,已过了十来天,缙云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敌不动我不动,剑客不作怪,姜珠也不去主动试探,只任由同屋的碧云每日一报白衣剑客动向,日子倒也和从前一样,倒让姜珠有时怀疑当时剑客那番话,是否是她多想。

缙云几位师徒皮相不错,但新来的客人面容更甚,加之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也乐意和姑娘们聊天,有关他的消息倒是不缺。

尤其是晚上斋堂放饭时。

缙云斋堂遵从修士习惯,虽不至于如同寺庙素斋般毫无荤腥,但也口味清淡。好在种类多样,北方饼子到南方小粥一应俱全。

姜珠拿着饼和小菜,慢悠悠从打饭处踱步到碧云旁边,从沿途四面八方各种讨论里费力总结出这位剑客的生活:与人亲和但是生活极为规律,晨起练剑,午时读书,晚来散步,亥时休息,周而复始,雷打不动。

姜珠很想问他眼盲是如何读书的,但是忍住了。

碧云拿的是刚出锅的西南小面,热气腾腾里她一边搅面,一边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李少侠的师傅阮许,是从前的天下第一剑。”

姜珠反应了一下,有些疑惑。

一剑破天山的天锋剑阮许好像不是什幺需要低声讨论的秘密。

但她也配合凑过去低声:“是的,不过好久没出现了。”

十四师兄路过,姜珠和碧云立刻坐直,状作无事。

等确定十四师兄走远后,碧云又凑过来:“你怎幺知道的?”

姜珠保持低声:“听人说的。”

碧云搅面:“我听说……”

十四师兄又走过来了,拉开板凳坐下,笑容可掬:“在聊些什幺呀?我也参与参与。”

姜珠和碧云异口同声:“没什幺。”啃饼的啃饼,吃面的吃面。

一直到结束十四师兄都坐到她俩旁边,盯得她们专心吃饭到碗底都露出来,眼见两人吃无可吃,穷途末路,十四师兄才浅开尊口,叹气:“李少侠的师傅曾是掌门的挚友……但现在还是少谈为妙。”

姜珠和碧云对视一眼,又看向十四师兄,碧云跃跃欲试,正欲开口,十四摆手:“我不会再说了。”碧云只好悻悻作罢。

回房路上碧云絮絮叨叨,无非还是斋堂上讨论那几句,姜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十四的话不以为然,她未从李雨身上感受到更多的属于当年阮许的东西。

——天山剑派不同于缙云,终年避世,门徒寥寥,哪怕是姜珠还年幼、天地灵气尚还充沛时亦是如此。无人知晓他们门派何处,传承如何,天山剑派和天山一样,是天地间隐秘的事迹。

所以当年阮许身负双剑,于西北一剑斩破山门的风光,才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彼时她和凌虚行至西北,只听天边剑啸,远处山石崩裂,飞鸟群鸣,一剑光华出,天山山门短暂显现,赫赫巍巍。

山石烟尘和光华里,一人负剑而行,其剑其术,瑰意琦行,超然物外。

而今阮许已不见踪影六十年。

李雨说是三百年来天下第一剑阮许的徒弟,谁知道他是不是。

姜珠梳洗完毕,上床酝酿睡意,盯着床帐纹样发呆。最近她心里总是不安。不知道是不是灵元那边出了问题。

姜珠翻身过来,又翻身过去。

碧云不受影响,她向来入睡很快,轻微鼾声微微响起,已经睡熟了。

姜珠也心事重重地睡去。

……

丑时。

姜珠睁眼,一灯如豆,灯旁读书人白衣胜雪,听到动静擡头,还是温柔模样:“打扰,有事相请。”

姜珠余光扫到一点寒锋如线,悬在碧云同屋脖颈间。

碧云无知无觉地翻了一个身,擦过剑锋,些许发丝掉落。

此人剑锋有杀意而无杀气。

姜珠回头,白衣人到夜晚也未摘下他的蒙眼绸缎,但这并不妨碍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此夜甚好,清风朗月。姑娘可有兴致跟我外出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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