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恒效忠的元帅便是当今天子仅剩的弟弟——靖安王。
当今天子即位后,一直看这个弟弟不顺眼,变着法的找茬想要将其彻底铲除。
三年前,太子勾结外邦,左右西南战局的事被蔺远查出,呈于朝前。
皇帝发落了这个儿子之后,也顺便拿了原来驻守边境,和太子沆瀣一气,勾结外敌的主帅。
边境不可一日无首。
在捉拿前主帅之前,皇帝就一道圣旨,将靖安王这个弟弟送到了边境,任新主帅。
靖安王平时在云京,表现得都是忠厚憨直,毫无惊人之才,皇帝这才放心遣他前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靖安王到了边境之后,却一反常态,带着手下的兵大大小小打了好几次胜仗。
而且他也并不光是埋头打仗,不顾边境百姓的生计的人。
在带领将士收复边境的同时,他还积极制定与民休息的政策,重建收复的城池,致力于恢复民生。
爱民之心,从他派班恒来常州学习新政就能看出。
而班恒正是在三年前被蔺远扔进军营的。
可以说,班恒是一路跟着靖安王打上来的,乃是靖安王的嫡系部属,对他忠心耿耿也无可厚非。
“边境最近有什幺异动?”蔺远问道。
班恒答道:“这个消息大人不日也可收到,蛮族自舍一部给了羌族,换来和羌族联盟,共同反攻我军。”
“你欲领兵回援?”
班恒眉目坚毅,道:“是,主帅靖安王于我有提携大恩,此番边境危机,我定是要领兵回援的!”
蔺远想了想,对着常林道:“去把我常看的那本书拿来。”又对蔺云萝招手道,“言言,过来,你哥哥有话对你说。”
这也是班恒此次来的目的:想要亲自给蔺云萝道别。
蔺云萝带着一脸汗意跑了过来:“哥哥,我来了。”
班恒见她,眉目霎时柔和了下来:“妹妹,这是我这些年置办的一些东西,或许比不上大人给你的,但也是哥哥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
大大小小的,粗略看起来有数十张。
蔺远替蔺云萝接过,垂目一瞧,一叠纸都是田契地契。只是并不成块,而是东一片,西一块的。
想来这些就是班恒这幺多年出生入死打拼的全部所得吧。
跟着大军打到哪,他就将所得的俸禄在哪买上田地,然后在今日一股脑地全给了蔺云萝。
他并不懂得打理田产,也不知道成片的田产才好收理售卖。
但那些都不重要,蔺云萝早有了蔺远为她布置的田产铺面无数;重要的是班恒的这份心意。
重要的是,这世界上又有一个人关爱他的言言了。
蔺远看了片刻,对蔺云萝道:“言言,要好好地谢谢哥哥。”
蔺云萝大抵也知道哥哥送给了自己很多东西,于是也屈身对他行礼,郑重地回道:“谢谢哥哥,哥哥给的礼物言言会好好珍惜的。”
班恒心下一软,大掌呼撸了一下蔺云萝的头。
这时,蔺远朝后面侍立的常林招手,后者会意上前,捧着书递给蔺远。
“这是我最近在研究的,或许对边境困境有所助益。”他将书转递给班恒道。
班恒接过书,瞧见书名便是一愣,回神后才抱拳再次郑重和蔺远道谢。
“多谢大人,有朝一日,大军凯旋班师回云京,定然亲自上门,替戍守边境的将士和百姓拜谢大人今日之恩。”
蔺远道:“不必,这是你对言言好的回报罢了。”
蔺云萝眨着眼睛在旁边听着,直到现在才明白班恒要走。她连忙在身上东掏西找,连小荷包也拿出来倒了又倒。
最终什幺也没掏出来。
她怕班恒这就走了,于是连忙挽留道:“哥哥,你别走啊!等等言言,我马上就回来了!”
说罢,大步跑向了外面还在收拾东西的红乔。
不一会,她双手团成一个小窝,捧着一个小东西递到了班恒的面前。
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琥珀。
前些时日的大雨淋落了一只彩色蝴蝶在院子里,又被蔺云萝拾到了。她捏起蝴蝶去找蔺远,于是蔺远就带着她把蝴蝶做成了琥珀。
她爱惜得不行,平日里都是交代给红乔专门保管,从来也只肯拿出来略看看就要好好放回去的。
现在竟然肯主动送给班恒。
她捧着琥珀道:“哥哥,这是爹爹给言言做的,言言想把它送给你。”
班恒看向后面的蔺远。
蔺远微微点头:“收下吧,这是言言很喜欢的东西。她肯送你这个也是喜欢哥哥的意思。”
于是班恒不再推辞,收过来后又拍了拍少女的肩:“哥哥走了,回来再带你去顽。”
蔺云萝一听见“走”,眼眶就红红的了:“哥哥要快点回来,不要像姨母那样,让言言等这幺久好不好?”
班恒喉咙一哽。
带着遗憾撒手人寰的母亲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他一字一顿地道:“言言,哥哥以前做得不好。现在哥哥都改好了,娘亲会原谅哥哥的对吗?”
“如果人真的还能重来一世,哥哥定会一开始就好好孝敬娘亲,好好保护你……如果娘亲偶尔回到梦里来看你,你一定要这幺告诉她……”
“哥哥下辈子还想要当她的孩子,或者下辈子就让哥哥来做大人,保护你们……”
“好吗?”
蔺云萝鼻子也是酸酸的。
尽管蔺远从没有告诉她“死亡”的真相,她也从不知道家中的那个班家姨母其实是柳嬷嬷扮的。
但此时此刻,班恒的话还是让一贯心无霾雾的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这种哀伤一直到班恒已经离开后许久,直到日暮西山,霞光笼罩,她还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小花坛上,一句话也不说。
她垂头咬着唇,两根手指绞着衣带不停地转,一双脚也不停地晃。
蔺远悄悄地走到她身后:“乖崽儿怎幺了?”
“爹爹。”蔺云萝擡头看他。
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蔺远屈身在她身边坐下,逗道:“咱们家的小崽儿今天是怎幺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爹爹,言言好难受。”
“哪里难受?告诉爹爹。”蔺远亲亲她的额角。
蔺云萝擡起头,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酸酸的,眼睛也热热的。”
蔺远于是亲了亲她的眼睛:“乖,没事的,爹爹亲一亲崽儿就好了。”亲完,他把少女又拉回怀里。
静默了许久,蔺云萝忽然又问:“爹爹,咱们什幺时候回家啊?我想姨母了。”
“快了,爹爹很快就带你回家,回咱们云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