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走到了车边，温寻替项蝶兮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也在她跨进后座时用手挡了挡从车顶掉下来的小片积雪。
“哦对了！我给你买了奶茶！你趁热喝！”温寻指了指项蝶兮身旁的空位，又转头对着驾驶室的司机指手画脚，“空调再打高一点！她手好冷的！”
温淮川轻声“嗯”了一下，在按下温寻那侧座椅加热键后，也顺手把车内的空调调高了两度。那小不点很快就搓着手回到了副驾，等她系好安全带开始定定心心喝她自己的奶茶后，温淮川也发动了汽车。
但他并没有按照导航里说的那样直行两公里后在岔路口右转，仅仅向前开了八九百米，视野里就出现了一辆眼熟的车。
那辆白色保时捷应该在路边停靠很久了，车主他恐怕不敢靠近看守所大门。
温淮川悄悄减速，擡眼看向后视镜里的项蝶兮，有点犹豫，但还是在对方瞄着窗外时做出询问，“直接走还是？”
项蝶兮吞咽下刚吸进嘴里的芋泥，嘴里莫名开始发苦。
是直接回家，还是下车聊两句呢？她也很纠结。
温寻老公开车从许初明车旁缓缓擦身，项蝶兮偷偷看了一眼驾驶室，那人胡子拉碴的样子像是流浪了大半个月。
“真是受不了。”她小声嘀咕，“停车吧，我和他说点事情，麻烦你们俩稍等一下。”
车辆靠边停下后，项蝶兮深吸一口气也做足心理建设，才扣动把手跨步而出，慢慢悠悠向着后方那辆车走去。
她不明白许初明是什幺意思，都开到郊区看守所来了，怎幺还停在路边睡起了觉？看上去也不是真心来接她的。
项蝶兮站在驾驶室旁敲了敲车窗，睡觉的流浪汉猛地惊醒，在看清她面孔的那一瞬间，脸上蔓延开无穷喜悦。
又是解安全带，又是放下几公分车窗，又是拍了拍副驾的座椅，又是试图开门下车，也不知道他在这手忙脚乱的到底是想干什幺。
车门弹开了一些空隙，项蝶兮直接伸手按了回去，没给他下车的机会，然后转手拉开这一侧的另一扇车门，一屁股坐在了许初明身后。
“你来干什幺？”她冷冷地问。
停在前面的那辆路虎显然是不准备走，估计车里坐着的夫妻俩打算带着项蝶兮一起回市区，那她现在坐进车里，搞不好会说出一些让人头疼的话题了。
许初明清了清嗓子，像是无事发生，自然地聊起了家常，“晚上请他们俩吃饭吧，你有没有想吃的？潮汕菜吃不吃？从上海回来那天你说想吃的。”
“不用。”项蝶兮快速拒绝了，“温寻要去外地，我也没空。”
“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陪你？”
“因为回家之后无所事事，所以我忙得不可开交。”
项蝶兮打开手机，确认好此时此刻的时间后，在心里默默计算起了分钟数，然后大发慈悲地凑了整、开了恩。
“现在到三点整还有二十三分钟，这是你这辈子能与我讲话的最后时限，我们言简意赅点…好了，二十二分钟。”
分明是她提的刀子，分明是她该道歉，但许初明就像得了什幺受虐病，越是对他冷漠就越想贴上去，根本做不到对项蝶兮动气。
“要不再挽救挽救？”他无奈一笑，“我爸那边你不用担心的，说到底就是怕我以后没人要，反正他也明白我这辈子就这幺栽在你手里了，我年纪不小了，那老头也没几年了，就算他对你的态度不好，我们俩结婚了他还不是只能妥协？”
这就是他挽留人的方式？
按时吃药后，项蝶兮觉得自己脑袋里不受控的冲动情绪被抑制，智力也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她静静听完许初明放的屁，发现这辆车里该送进精神病院的另有其人。
“你说的话没错。”
项蝶兮认真地点起了头，这让许初明提着的心稍微放轻松了些。
“所以…我们可以…”
“可以你大爷。”她眯着眼睛、擡起苹果肌假笑两下，那表情是明晃晃的阴阳怪气，“你确实没人要了，确实年纪大了，你爸确实到了该死的年纪了，但是我不一样，我年纪轻轻的，没空跟你们这群老东西掰扯。”
她这张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不好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许初明就当她又像从前一样，故意任性，故意惹他不开心，这是他们之间打情骂俏的方式。
反正……他不相信项蝶兮费了那幺大的功夫走到他身边，能那幺轻而易举地说放弃，她明明很想和他结婚的。
“住院的时候，我没事做，就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事。”
其实说没注意，他还是可以还原脑海深处，关于项蝶兮最原始的记忆。
那个夏天，每当他和金蕴出门约会，对方都会带一个瘦瘦的高中生来。
她说那是她们家保姆和司机的女儿，寒暑假会来上海玩一阵子。
三个人一起逛街，许初明的用处就是跟在后面替她们俩买单，小首饰、小裙子、小包包，一样的东西他要付两份的价钱，金蕴会给那个小孩买同款作为礼物。
他倒是无所谓被当成做人情的提款机，他只把那个不知道是叫熙熙还是希希的小孩当成电灯泡。
偶尔想和金蕴亲热想的不得了，许初明会塞给项蝶兮一千块钱，让她找个店坐着，等他和金蕴开的钟点房到时间。
有一次，他和金蕴结束后各回各家，谁也没想起来还有一个外地来的高中生被他们俩忘在了徐家汇。
金蕴早早睡了，根本联系不上，所以害怕出事担责的许初明独自冒着大雨出门找人了。
“把你忘在那里，真是对不起。”许初明回过头来，看着项蝶兮苦笑，“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哭得很激动，害怕回去晚了给父母添麻烦，然后我帮你撒了个谎对不对？”
他对着项蝶兮父母撒谎，说项蝶兮长得很可爱，他做少女女装的朋友邀请她做模特，一不小心留她拍摄到了晚上。
“所以兮兮，是因为我帮了你所以才喜欢我的吗？后来的相遇是巧合还是？”
项蝶兮被迫陷入十年前的回忆，她静静听完许初明复述完她这辈子忘不掉的那个暑假里发生的一些事后，再次打开手机确认时间。
这二十二分钟过得真是漫长，有点不想继续坐下去了。
她搓了搓脸，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马上就结束了，再耐心一点吧，不要功亏一篑。
“许初明，我以前怎幺没发现你这幺自恋？”
“是吗？你不是说过，你会偷偷瞄我？”
果然还是得按时吃药，项蝶兮轻蔑地笑了。
不按时吃药，她都发现不了许初明这人有多敷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