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别杀孟大夫9

雪山之下寒风凌冽,鹅毛大雪纷飞而至,刺骨的风声吹过山谷,发出“呜呜”如妖魔鬼怪哭嚎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山下一处简易搭建的茅草棚里景象却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淡金色时隐时现的结界将草棚罩住,使其不受风雪侵袭,棚内温度适宜。

棚中人们或老或少、或衣着华丽、或衣衫褴褛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身有疾病的患者。

穿着月白长袍的医者按照患者病症轻重缓急,依次给他们分发看诊号牌,号码靠前的患者自发排列出两条整齐的队伍等待就诊,看诊号排列靠后的患者则分别占据房屋一角,或站或坐,低声交流等待。

两列队伍最前面分别放置两张红木长桌,患者坐在桌前,对面是穿着月白长袍的医者。

左边一列队伍的医者满头华发,是位年近花甲的老医师,老医师看起来虽然年迈,却坐姿笔挺、精神抖擞,让人一见便觉得这一定是位医术高超的医者,忍不住心生信服。

右边一列的医者是位年轻的男性,周身气度不凡,身穿月白长袍,肩披狐裘,衣领、袖口处用银丝绣着腾龙图纹,容貌温润俊逸,不似大夫更像是神仙下凡。医者统一样式的月白长袍穿在他身上平白就比别人好看上许多,温润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询问患者病症,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魅力,让患者忽略他的年龄下意识牢记他的医嘱。

年轻医者正是孟九安,光阴如梭,孟氏一族入住“忘忧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期间,孟九安时常下山治病救人,凡是前来求医的病人,不论贫穷富贵,也不论是楚国人还是北蛮人,他皆是一视同仁。

他原本不通医理,这一个月来,他先是拜原是御医的族老为师,跟在族老身后看他如何替患者医治,帮忙打下手做一些开单抓药的事情,闲暇时则挑灯夜读翻看府中医书孤本,研究疑难杂症,有不懂之处便虚心请教族老。

孟九安能当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再加上勤学苦问,不出半月,一些寻常的病症他治起来得心应手,用药又快有准,堪称药到病除。若是病症危重,他便给病人服下一颗用有有龙血稀释后做成的“回春丹”,丹药稳定病情后再排查病根对症下药。

族老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告诉孟九安他已经可以出师了,便放手让他接诊病患。

如此,每天有源源不断、各类病症实操,孟九安的医术日渐精湛,再加上有神丹辅助,他所经手的病患短短时间就能痊愈。

孟九安不仅医术高超,对待穷苦的病患他只收药钱不收诊金,开的药也多是一些便宜常见的药材,如此医者仁心,百姓对他感激涕零,他神医的名声很快传了出去,身患重疾者哪怕相距此处千里之遥也会不辞辛劳的赶过来。

草棚中一切井然有序,忽然,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北蛮壮汉从风雪中冲进草棚,推开正在看诊的患者,将擡着的担架重重掷到孟九安面前的长桌上。

一名壮汉将担架上的白布一掀,一张面色发青、神情狰狞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担架上躺着的竟是一位已经死去多时的北蛮老汉。

一见到死人,周围人顿时散开,远远观看。

壮汉一拍桌子,用蹩脚的中原话怒骂道:

“传闻你是神医,我呸!我阿爸只是头疼,被你一治人就直接没了命,你这个庸医,赔我阿爸命来!”

孟九安站起身先动手翻开死者瞳孔、口腔,发现里面有淤血残留,又查看死者耳朵,耳道内也有淤血堵塞。

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名老者是他一周前接诊的病患。

“世喜,查一下冬月初七第五十四位患者看诊记录。”

孟世喜从诊箱中找出这天的本子,快速翻到对应的一页,开口读道:

“乌丸扎那,男,四十六岁,症状:常感头晕、恶心,且间接性出现四肢麻木、口齿不清的情况,初步诊断为血性中风症,症状划分:危重。药方:回春丹一颗(现服)、生怀山药6钱、怀牛膝6钱……”

听完看诊记录,孟九安确定自己开的药方并没有问题,便问壮汉:

“你父亲回去后可有按时吃我开的汤药?”

“吃了,早中晚一顿不落。”

“我让你们三日后过来复诊为何迟迟不来?”

壮汉理不直气也壮道:

“家有喜事就耽误了几天,即便我们没按时来复诊,我阿爸也是你治死的,没来看病之前我阿爸一直都好好的。”

孟九安也不辩驳,再问:

“老人家近日可有饮酒?”

壮汉眼神躲闪,强作镇定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要喝上一些。”

实际上,老汉回去吃了两天药觉得身体已经大好,便不想再来复诊花钱又麻烦。恰巧小儿子成婚,大喜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跟朋友喝了一杯,北蛮人最喜饮烈酒,老汉本想浅尝辄止,结果酒一入口根本停不下来,一杯接一杯,喝醉了倒头就睡,等家里人发现时人都凉了。

一听这话,再看壮汉不以为然的表情,孟世喜顿时怒斥道:

“我哥哥那天再三嘱咐你们,老人家治病期间要戒酒、忌辛辣、忌情绪大起大落,还特别强调了酒一滴都不能碰,喝了很大概率会有猝死的风险。你们当时可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呢,不听医嘱,现在人没了又过来找我哥哥的麻烦,这是什幺道理!”

壮汉一噎,忽而又一挺腰板,不服气道:

“那你们当时怎幺不说喝了酒一定会死?如果你说了我阿爸肯定就不喝了,说到底还是你们害死了我阿爸!赔钱!”

“你……”

孟九安拦住想要跟壮汉继续理论的妹妹,息事宁人道:

“你父亲的死因便是因为过量饮酒加之情绪太过高亢,导致脑部出血而亡,并非是我医治不当。”

“老人家过世我也感到十分惋惜,这一两银子便当作我的一点心意,人死不能复生,你快将老人家带回去安葬入土为安吧。”

一两银子不多,但也不算少,足够买副棺材将老汉好生安葬。

“我呸!一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今天你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把你这地方给砸了!”

壮汉存心想要讹诈一笔巨款,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边大吼大叫,一边试图去抓孟九安的衣领。

孟九安后退几步避让开,壮汉不依不饶将长桌一掀,猛扑上前就要与他撕打。

孟世喜赶紧抽出随身携带的棍棒向壮汉打去。

壮汉吃痛,双眼赤红的转移目标朝孟世喜扑来,见壮汉伤人,周围的医者赶紧上前帮忙阻拦。

抓住时机,孟九安反身朝壮汉攻去,一招擒拿手将壮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见壮汉不敌,跟着壮汉一起进来的北蛮人纷纷上前与帮忙的医者扭打在一起,这群北蛮人手握棍棒或马鞭,占尽优势,好在周围有热心的患者加入进来帮忙阻拦闹事的人。

混乱之中,孟九安身后一名北蛮男子趁人不查偷袭过来,重重一脚踢在他后心。

孟九安痛得闷哼一声,手上按住壮汉的力道稍松,壮汉趁机猛地一下挣脱出来。

壮汉被身量不及自己强壮的孟九安死死按在地上,本就恼羞成怒,此时得了机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刀,将刀鞘一丢,手握弯刀就朝他刺去。

孟九安想要躲闪,却发现身旁是帮忙的患者,身后是柔弱的妹妹,他退无可退只能上前迎敌。

他赤手空拳与壮汉对峙几回合,北蛮人身强体壮凶悍无比,出手毒辣招招致命,孟九安身上被划了好几刀,好在他躲避及时都是些皮外伤。

壮汉本想讹钱,此时打出了真火,攻势一转,弯刀直刺身边的无辜人,孟九安赶紧上前阻拦,不料壮汉使诈,回手朝他就是一刀。

“噗呲”一声,弯刀刺进孟九安心口,壮汉猛地将弯刀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壮汉还不肯作罢,又是几刀分别刺进他颈动脉、腹部,刀刀直击要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众人猝不及防。

“哥哥!!”

孟世喜尖叫一声,目眦欲裂,不顾周围北蛮人拳脚相加,朝哥哥身边快速跑来。

被好人心扶开的族老,原本梳理整齐的白发凌乱,颤颤巍巍地朝孟九安奔来,老泪纵横:

“住手!住手!九安啊!!”

与北蛮壮汉缠斗在一起的患者崩溃地哭喊:

“别杀孟大夫啊!他是个好人啊!别杀他!快来人帮帮孟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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