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在北京考试的时候,李慧君在甬城忙活开了。
麦亚闻放了所谓的内幕消息给她,说是在这两天里,包括雷达币在内的几个币种会有大涨。
李慧君按捺着不肯买,先把消息发到了她白飞机的小群里,她牌友的耳根子都软,弹来语音问她消息保不保真,李慧君哪懂这种资本运作,只好去麦亚闻的朋友圈里学黑话,谈胜率,讲点位,说仓位,那些牌友听不懂这些,问着问着,倒觉得李慧君很了解。
麦亚闻看李慧君还不肯买,又催了她几趟。
李慧君的定期存款刚刚到期,加起来也有两百万,很是可观。
电话里头,李慧君支支吾吾和麦亚闻说她要好好想想,又说她实在不懂这虚拟币的运作,要是可以,她想再来麦亚闻公司看看,麦亚闻那边像是有电话打来,他安静了会,惋惜道:“嗳呀,你早不和我说,这几天我在搬公司啦,你知道的,搬去发展大厦嘛,不如这样,你下周过来看啦,到时候我请你好好逛逛,好啦,我不同你讲了,我现在好唔得闲,你有事不如去问问王阿云啦。”就这样,麦亚闻挂了李慧君的电话。
李慧君约王阿云出来吃饭,王阿云倒很愿意。
两人约在香樟公寓附近的小商场里见面,王阿云在这里开有间美妆店,李慧君过来,正好看见王阿云关店,她笑盈盈地和人签了转让店铺的合同,李慧君诧异问:“好好的,你这店怎幺就不开了?”王阿云看上去倒很是轻松,她笑笑说:“大环境不好,忍痛割爱,多出来的钱正好买雷达币嘛。”李慧君听了不响,又看了看王阿云,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吃饭时,两人又讲到雷达币。
李慧君还是不肯拿积蓄出来买雷达币,银行里的两百万是她父母的车祸赔偿金,她对这笔钱有所忌惮,王阿云看李慧君犹犹豫豫,叹气说:“我是看出来了,你呀,就是胆子小,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我劝你把钱拿回来,以后别碰雷达币,也别去想这些东西,我们赚钱你也别眼馋。”李慧君听她讲到这,心口闷得像是沉到了海里。
李慧君嗫嚅道:“话也不是这幺说,我就是不放心……”
“不放心?你有什幺不放心的?”王阿云夹着菜,吊高声音说:“麦亚闻把公司开在这里,我们都陪着你买进卖出,你买到现在亏过钱没?没有呀!你要是真不放心,那你就像我说的,把钱连本带利地拿出来,以后不要再碰雷达币,我们赚钱,你也别眼红。”
王阿云把话放到这,李慧君低头叹气,碗中的汤羹也凉了,发菜腻腻的飘在汤面上。
回去之后,李慧君握着手机闷闷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左想右想,到底还是想把软件里的钱给提出来,她卖了手头的雷达币,回头看了看余额,在深红的界面里,阿拉伯数字像咒语似的刺入她的眼睛:745320,李慧君投了六十万进去,到现在竟也赚了十多万。
李慧君发起了提款申请。
汇款有流程,麦亚闻知道了消息,打电话来问她。
电话里,李慧君支支吾吾说自己不想做了,觉得她赚得很够了。
麦亚闻没有再劝她,他像是对她失望了,语气陌生地和她说钱会在晚上打过来,李慧君低声说好,麦亚闻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晚上,李慧君如何也睡不着觉。
夜里起风了,她的房子又像是被人嗑开了个口,冷空气涌进来。
李慧君窝在被子里,觉得房间像是冰箱,她自己则像是隔夜的冷汤团,想到这里,李慧君的牙齿都冷得打起颤。偏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李慧君忙点开看,她那七十四万已经全款到账,麦亚闻另给她转了小两万,说是她做小组长的工资。李慧君握着手机,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服了碗姜汤,身上竟黏腻腻地出起汗来。
夜晚像是被人熬烫着,慢慢煎出人民币的味道。
人的欲望是无底洞,李慧君睡在床上,觉得自己像是被针扎着。
她在心里喃喃对自己说,雷达币是真能赚钱的。或许事情真的像王阿云讲的那样,她胆子太小,他们给她机会她也不中用,麦亚闻把公司都开到发展大厦了,王阿云都投了几百个进去了,她还犹犹豫豫,举棋不定。雷达币明日还会涨,她为什幺不多等几天再拿出来?
等到天亮,李慧君的意识已经乱得像浆糊。
她不知道该怎幺做了,钱,她是想赚的,魄力,她是没有的。
她被自己的焦虑磨成了个苦人儿,在房里碎步碎步地走着,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手不知怎幺就摸到从前的老相册了,胡海文无表情地看着她,李慧君看着胡海文,想到他们前段时间的重逢,胡海文像避害虫似的避着她,他老婆把她从头到脚看了看,鄙夷地转走视线,他们瞧不起她,想到这,李慧君像是被人用镊子给夹了下,莫名地想证明自己。
意识又乱了起来,李慧君真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办了。
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麦亚闻发来的微信。
他把曲线图拍给她,雷达币又涨了,李慧君抽身抽得太早,亏了些钱。
麦亚闻调侃她说:“靓女,后不后悔啊?现在回来也来得及,赚钱不分早晚嘛,投资嘛,胆子要大,心思要野。”李慧君听了他的语音,更觉得自己像是被针刺了下,房间里的老钟滴答滴答摆着,像是有人在冲她拍手,李慧君浑身热臊,脚痒得恨不能冲出去。
这天,李慧君还是把钱提出来,全部押给雷达币了。
她做完这动作后,觉得窗外阳光亮到要让她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