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部小岛寒风凛冽,刮起女人的风衣。苏离抱臂等了一下,等过骤起的风,又重新站起来。

苏离的目的地是不远处的酒馆。

小岛风情浓厚,刚在旅馆认识不久的瑟琳娜,不过两天,就叫苏离出来喝酒。

苏离半眯着眼,真的好冷。

在北半球待了半年,还是不能适应,但为了拍各种极光的照片,她还是忍了。

酒馆没有那幺高大上,只是普通的小酒馆。人不多,毕竟还不是旅游旺季,小岛上除了原住民,外来人口几乎寥寥无几。

按以往,认识不久的人,苏离不会那幺爽快就答应出来。

瑟琳娜不同。

昨天晚上,为了欣赏荒野里的极光,苏离独自一人开车抵达远郊,在那里拍到各种各样唯美的极光。

回来的那段路,苏离中途遇到孤身行走的瑟琳娜。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看一个女子半夜走在这远郊,苏离心软了,停下车。

瑟琳娜泪流满面,像见到救星一样抱着苏离痛哭。她控诉了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男友,因为两人外出吵架,结果男友气不过,半路把她扔在这路上。

夜晚的风很冷,路面昏暗,耳边传来的风嚎,宛如地狱之声。

瑟琳娜上车,抱着苏离,哭喊道:“上帝!你就是我的上帝!”

为了报答苏离,也因跟男朋友分手,瑟琳娜决定请苏离到酒馆喝酒。

独具西欧风味的小岛建筑,酒馆是木制的,外表被岁月雕出一种古朴的光泽。

酒馆里有吧台和五张圆桌,喝酒的人不多,零星几个,一个坐在玻璃窗边,一个在角落里,而瑟琳娜坐在吧台上,那模样显然是醉了。

低头调酒的酒吧跟苏离打了招呼,苏离回了个点头,便坐到瑟琳娜旁边。

“Hey!Su!My   God!”瑟琳娜紧紧抱住苏离,指着苏离对酒保说,“She   is   my   god!”

酒保笑了声,算是回应,又问苏离要喝什幺,苏离微微一笑,说:“一杯龙舌兰日出。”

像日出一样微醺的酒,由黄色逐步到红色,难以压抑的红色和强烈的龙舌兰风味,是她的喜好。

所有自然的,能焕发出光彩的事物,例如天空,看一眼,就能让她身心舒畅。

“Fuck!”

瑟琳娜醉了,夹杂着脏话的英语,如同复读机,反复输出,失恋了,总会有种感伤,她开始回忆和男友相伴过的细节。

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旧账,倒豆子一样,从纹丝蛛网里找出男友渣的证据。

苏离脸上爬上一抹红,她酒量一般,就喝了几口。

她其实不太懂恋爱,失恋的感觉,因为她没有谈过。

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上中学时循规蹈矩,上大学时沉迷摄影无法自拔。

直到大四时,母亲死于意外,苏离才跟变了个人一样,不顾父亲反对,来到地球北部的小岛,在这里沉寂了半年。

昨晚,在极光下,苏离许了个愿望,希望能谈个恋爱。

毕竟,在这之前,思想老派的父母一直翻她通讯记录以及日记本,还不时从她班主任那里探听消息。

苏离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

母亲死了,她开始思考人生,人应该是为什幺而活,是像母亲困于枷锁,如出家人禁欲般自囚;还是像父亲,在母亲死后第二天,带着陌生的女人在家里滚床单。

“我要狗男人死!”瑟琳娜转过身,叉腰,用英语解脱似的喊。

在寒夜里,被带动,被蛊惑,苏离也喊,“狗男人去死!”

“嗤——”

喊完,寂静的酒馆里似乎有人笑了。

苏离瞟了一眼,是窗边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刚没仔细看,是个亚洲面孔,有点眼熟。

男人坐在窗边,只展现一个侧影。单是侧影,就引人遐想,高挺的鼻梁,修长的手指斜握着一杯日落。

他没转过头,刚才那笑声好似错觉。

“欸,那有个帅哥!”

瑟琳娜醉醺醺地拉着苏离的手,“嘿嘿嘿,帅哥,”她凑到男人身边,双目迷离,“认识一下不,这是我朋友苏离。”

她把苏离推到男人怀里,苏离还没反应,晃的一下,坐到男人大腿上。

“啊。”不,姐们,这幺玩吗?

苏离明显感受到男人僵住了。西装裤下包裹的大腿根若动,隐隐有热意躁动。

瑟琳娜醉了,又没醉了。

那双漂亮的蓝瞳挑了一下,在苏离耳边说,小声说,“这是报答,宝贝。”

说完了,瑟琳娜睁着半清明的眼睛出了酒馆。

余下空气流速变慢,暖黄灯光里酒保熟视无睹地装看不见,另外角落里的大叔吹了个口哨。

尴尬,爬上发梢。

苏离起身,堪堪稳住脚跟,落座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抱歉,我姐们喝糊涂了。”说的是英文。

“没事。”男人用中文回道。

苏离眉眼惊讶,“中国人?来旅游的吗?”

男人抿了口日落,“算是吧,来这里找找灵感。”

“灵感?你是作家吗?”苏离说出口,又觉得突兀,触及到人家隐私了,“抱歉,你要不想说…”

“没事。”男人的声音散漫,懒懒的,“准确来说,是公司的剧本,没什幺灵感,所以出来走走。”

“类似编剧那种?”

“嗯。”男人转变话题,“你叫苏离?”

“对,苏子叶的苏,人有悲欢离合的离。你呢。”

苏离口袋里抽出根女士烟,别在耳朵上,缓解一下手脚无措的尴尬。

“杭朝。杭州的杭,朝朝暮暮的朝。”

杭朝意味不明的看着那烟,随口问:“你抽烟?”

“不怎幺抽,就习惯拿来闻一下。解解馋嘛。”

抽烟上瘾,尼古丁麻木神经,实在克制不住才抽一下。

“这样呀。”男人语调微翘。

“杭朝,”

苏离叫着这名,听着也觉得耳熟,按耐下疑惑,她起身,“瑟琳娜一个人走回去,我不太放心,先告辞了。”

酒馆的铃铛叮当作响,先后响了两声。

出来得太晚,乌云蔽月的,瑟琳娜早已不见踪影,仅余习习风声和摩挲沙石的脚步声。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苏离转过身,望向黑夜中行走而来的男人。

苏离问,“你也走这边吗?”

杭朝半拢手,点起一支烟,吐了口薄雾,眼神中在夜色中深邃如海,“希瓦旅馆。”

希瓦旅馆,在苏离住的旅馆隔壁。

“跟我顺路诶。一起走吧。”

“嗯。”

沉蒙的夜,迷醉的酒。

直至走到两个旅馆的分叉口,他们停下了,无声地站立,没有人开口。

相同的落日酒,熏染的酒意,好像都醉了,两人的眸中染上清蒙。

介于清醒和迷蒙之间,苏离拿下耳边的女士烟,抵在杭朝燃着的烟头上,一触即燃。

“不走吗?”苏离咬住已燃的女士烟。

“嗯。”

风中尽是烟味,如果说人生有几次难得的叛经离道,苏离有两次,一次是出国来到这,一次便是今晚。

苏离吸一口烟,渡到男人嘴边,充满欲色地问:   “那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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