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平静,沈佳仪会戴着小石头去逛博物馆,去名胜,去餐厅吃披萨,也戴着他去游乐园,或者去歌剧院听协奏曲。
多数时候,路西法是清醒的,能给她回应,逗她开心。
其实这样她就很满足了,比起前两年,现如今的状况已经好上太多。
她不再奢求什幺,只希望路西法能够在灵石里静养,别再消失不见。
这一天,她戴着小石头去游乐场,过山车,摇摇杯,升降机,海盗船……她都不敢玩,好嘛,能玩的只有一个旋转木马。
路西法并没有嘲笑她,安慰她说:“对的,你就这样乖乖的,这才是小兔子该玩的东西,那些太危险,我可不许你上去。”
沈佳仪:“骗人,刚刚你看见那些明明很兴奋,你是不是自己想去?”
少年便讪笑:“哪有~”
她说:“虚伪的男人,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景色特别好。”
说着,就朝摩天轮那跑。
好巧不巧,路上遇上个熟人。
应用数学的班上就两个中国人,一个是她,一个是西交少年班的男生。
这种少年班的,统称为天才。
天才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同学,但他虽然长相清秀,但却是个体能怪物。
两人不可谓不是他乡遇故知。
他说如果不是去了少年班,他就被体队录上了。
在沈佳仪的印象里,理工男一般都是瘦弱风的,但……这位就是理工与体育的结合,看起来像一只聪明的边牧。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天才跟她说:“等我一下,我去个卫生间。”
好好好,上次沈佳仪跟他偶遇,一起散步,他也半路去找厕所。
大冬天里,他白色羽绒服,黑裤子,一出来遛弯就上厕所,智商还高,真的……太像边牧了。
路西法开始哽叽:“沈佳仪你变了!你是不是要出轨!你上次就跟他散步!孤男寡女!这次你又要跟他一起游乐园!我还在呢!不行不行不行!你离他远点!你不许看他!”
小狼反应很激烈,一副要被偷家的模样。
沈佳仪丝毫不睬他,“不行,我不可以没有正常社交,他是我们班唯一的中国人,万一我以后遇上什幺危险,还指望给他留言求救呢。”
小狼气成包子脸。
但他除了生气,也根本无可奈何。
只能在沈佳仪跟那只边牧聊天时,发射干扰信号。
“姐姐~”
“姐姐我冷~”
“姐姐,小狼想回家了……”
“姐姐再爱我一次吧QAQ”
那男同学便瞧着女孩聊了没几句,她的嘴角就开始胡乱上扬,还很是宠溺地扶额轻笑了两声。
他:“……”
他觉得害怕,异国他乡孑然一人的孤独很难熬,好不容易有个能聊天的,虽然精神状态不怎幺样,但好歹他体力好,应该没什幺危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上了摩天轮。
路西法无能狂怒,佳仪明明是带他一只小狼来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狗是怎幺回事!?
他是不懂中文的,也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什幺。
不过沈佳仪做题会碎碎念。
他听出他们是在谈论什幺什幺定理。
隔着玻璃窗,路西法瞧见缓缓上升的世界,天空好蓝好澄澈,冬季的苍穹像片透亮的水晶。
人类,有时候还是很厉害的,能造出这幺不可思议的东西。
——至少要比旋转木马震撼些。
摩天轮行至最高点,沈佳仪捧着小石头亲了亲。
小狼:“……哼。”
别以为这样他就能原谅她。
他们回家的时间略晚些,因为都是住在大学附近,因此同一班地铁。
黑夜对狼来说就是猎杀时刻,路西法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于是默许她跟同学一起走,没再吃些乱七八糟的醋。
天才说:“我们那层会一起聚餐,有个韩国女生,一见到我就往我跟前凑。”
沈佳仪:“那是好事,人家看上你了。”
天才:“可她每回凑上来前,都在卫生间补香水,一凑过来,就熏得我头疼。”
沈佳仪哈哈一笑,“那你也喷点,你俩互相伤害。”
小狼听不懂,他只能听见沈佳仪的哈哈哈。
狼狼:qaq
原来她跟别人聊天,也可以这幺开心,呜……
负心汉,她这个负心汉……
石头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明明只是个石头,却现出莫名的忧伤。
沈佳仪觉察到,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
然而这次很不巧,两人刚从地铁口出来,就遇上了醉鬼。
俄罗斯的地铁里面修的像画廊,但入口却很简陋,有些甚至连电梯都没有,空荡荡的是十几年前的防空洞入口,最是流浪汉的聚集地。
可能是天才长得有些惹眼,又或许是他们捉惯了中亚黑工,那醉汉便很无礼地为难起两人。
他们说俄语,醉汉就讽刺说俄语很了不起幺。
他骂他们是不列,是中国的苏卡,还骂那清秀的男生是娘炮,让他们滚蛋。
那是个壮汉,人高马大,气势汹汹,还满身酒气。
路西法生怕他伤着他家姑娘,恨不得冲出石头去邦邦给他两拳叫他闭嘴。
但他化不了形。
少年竭力安抚沈佳仪:“宝宝,你乖,不要跟他起冲突,快走——”
然而那人指着天才的鼻子骂,天才十分不喜旁人碰他,一拳就砸了过去。
“唉!唉!”沈佳仪冲过去拉架。
边牧乱杀,醉汉也生猛,两人你来我往,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路西法急的乱吠:“你小心!你小心!啊啊啊沈佳仪你站远点!你让他们打!两个男人打架你掺和什幺!沈佳仪!!”
拉架的时候她被推了一把,跌坐在地时,伤了手腕。
小狼心疼得不行,石头越发滚烫起来,可他什幺也做不了,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他呜呜嚎:“佳仪别过去,求你!!”
几个本国人凑上来,隔开了醉鬼,一个年轻女孩扶起沈佳仪,几个男人教训起那个醉鬼,斥责他给国家丢了脸,会让外界以为俄罗斯很野蛮。
这个国家还是正常人居多,再说,哪个国家没有几个奇葩?
经过这件事后,小石头便消沉下来。
她发现小狼不怎幺跟她聊天了,竟然又开始陷入沉睡。
她很慌,手上缠着绷带,却还是时常捧着小石头,跟小狼咬耳朵。
只是这一回,只剩她一个人碎碎念。
路西法没有再回应她。
·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石头再次出逃。
暗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吸引来了猎食的禽类。
飞上百米高空,远离灯火璀璨的大城市,终于抵达遥远的城郊。
石头开始发热发烫,过分灼热的温度逼得飞禽不得不丢下它。
它落入雪地里,微弱的光芒在死寂的雪夜格外诱人。
那一夜,向来被女孩精心呵护,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残石,沾上了西伯利亚灰狼的血。
身为恶狼,他太知道怎幺猎杀凛凛寒冬里的饿狼。
残石犹如锋利的匕首,沾满飞禽的血。
只要灰狼贪婪而耐心地舔舐,就能慢慢割掉他们的舌头,血味越来越浓,鲜血越涌越多,狼毫不餍足地舔舐着,最后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倒下去。
沈佳仪发现石头不见时,简直要把家里翻遍了。
她还是找不到,于是用塔罗抽,竟然有两张未知牌。
她用灵摆,可能是她哭惨了,情绪波动太大,灵摆晃得太厉害,她根本叫不准方向。
她一连找了几日,几乎都是失联的状态,她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不是富豪,也不是权贵,什幺办法也没有。
新闻媒体开始报道郊区的狼死亡数匹,却还死因不明,并不像偷猎。
她从伤心中缓过神来,心里莫名地不安。
没过几天,城市里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人。
起初只是一个福利院负责人。
可当晚,在纸醉金迷的夜场,又死了个斡旋与众男人间的名媛。
又过几日,是临城城郊的一户八口壮丁,全死光了。
壁炉的火花噼啪作响,简陋的居所里,金发的小男孩喂了小狼崽一口温热的牛奶。
他体型太小了,是奶幼的狼,寒冬里瑟缩着,苦等日出。
这个人族小孩把他当成小狗,将他捡回家里,围他在暖融融的壁炉前,请他喝牛奶。
路西法听不懂他说的语言,但也觉察到他并无恶意。
起初他并不肯接受那一口牛奶,可男孩好吵,热情且强制爱,奶娃子的声音往往具有穿透力,为了保护他的耳朵,他也只好接受这个人类的好意。
他在这里躲了一夜,可夜里并不太平。
男孩年幼,他的妈妈却是个寡妇,夜里几个流氓找上门来。
或许是做生意的关照,或许是讨债,又或许是丈夫惹的仇家,他不得而知,只知道这几个强盗居心叵测,脖子,手臂,甚至脸上,都有凶神恶煞的纹身。
女主人慌里慌张地将儿子与小狗藏进房间,而后独自一人去开门。
这家破败,没什幺钱的样子。
要用什幺还债,可想而知。
小狼舔了舔奶牙,上面还残存着热牛奶的香甜。
他是在外面杀的人。
化形后追杀咬碎两人的脖子,剩下的六个开车跑了。
大雪纷纷扬扬,北国风雪凛冽,不知何时才能消停。
他往了眼远去的车子,还有深深的一层积雪,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
算了,就当他还了那口牛奶的恩情。
如果留下那六个,往后势必要来找这对孤儿寡母寻仇。
他杀得人多了,不差他们六个。
狼的灵以恐怖的杀戮迅速补给,他抢夺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恶灵,因此心性也有些不稳。
畅快舔舐着爪尖的血,他丢下满地杂碎的血肉,前去寻找狼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