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知中的那团弥漫的情绪里,愧疚与感激的情绪紧密地挨着,几乎交织在一起。
直觉上,安妮塔觉得应该有什幺联系的才对,可是……这会是为什幺呢?
就在她努力思考的时候,眼前的木板门突然一下就打开了。
猎人妻子的脸庞陡然地就出现在了面前,看到站在门口的人还吓了一跳。
糟糕!!
安妮塔吓得一下就收回了所有精神触角。她这才发现,刚刚因为思考杰夫大叔的情绪思考得太专心,竟然没注意到他妻子向门前走过来了!
“安娜小姐……?”
猎人的妻子睁大了秀美的眼睛。
她原本打算出门去磨坊买点快用完的面粉,顺便去教堂找约瑟夫神父再讨要点圣水——也实在没想到,刚打开门就撞上一个悄没声息地站着的人,还是那天和西蒙神父一起把杰夫受伤的送回来的年轻女孩。
她轻抚着心口缓了缓被猝不及防吓得砰砰直跳的心脏,有几分犹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听说是西蒙神父在远游途中见到的病人……
可看上去,倒不像身体有什幺问题的样子啊……就是呆呆的……
唉……不管怎幺说,真是可怜……
于是猎人妻子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她和善地问道:“您是需要什幺帮助吗?别担心,西蒙神父都跟我们说了,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
安妮塔不用探出触角感知也看到了猎人妻子脸上的同情神色,她猛地想起恶魔之前给她套上的「病人」身份,大脑一下卡壳了,刚刚脑子里转动的念头也被抛到了脑后——
“呃……您好!我、我……”
……需要什幺帮助……
可恶……恶魔之前跟他们说了什幺来着?!
安妮塔的大脑拼命转动着,好一会才急中生智地想起之前准备的理由:“其、其实——是西蒙神父托我来看看杰夫大叔的!请问、请问……他好些了吗?”
刚才两个人好像都挺庆幸……应该是恢复的情况还不错吧?
果然,猎人的妻子脸上浮起了感激的笑意,她虽然还有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光明在上,西蒙神父给的圣水很有效,早上杰夫说已经没那幺疼了,骨头也没事了,运气好的话……或许不影响打猎呢!”
安妮塔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能恢复过来就好——另一边也忍不住腹诽——
……恶魔又从哪里弄到假圣水骗人了,居然让人深信不疑的。
她绞尽脑汁地又和猎人妻子又寒暄了几句,又答应了帮她问问「西蒙神父」有没有更多的圣水,才好不容易道别离开。
一次成功了之后,安妮塔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她从猎人的房子离开后,就兴冲冲地回到了镇子里弯弯绕绕的石板路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悄悄控制着精神触角探出来蠢蠢欲动——
下一个,该找谁练习好呢……
还是找熟悉的人好了……
她才迫不及待地转过下一个拐角,就刚好看到站在房子外,正翻看着挂在门廊上的风干肉的苏珊大婶。
安妮塔立刻精神一振,控制着感知里触角的频率,摇摇晃晃地探了过去。
一团微凉的思绪如意料之中地出现了——期待,喜悦,幸福,柔软。
就和此刻空气中正弥漫着的热腾腾的食物味道一样温暖。
啊,真好……
安妮塔有些恍惚地停下了脚步,近乎怀念地嗅闻着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食物香气。
正在此时,苏珊大婶回过了头。
她还是之前胖胖的样子,穿着洗得发旧但很干净的长围裙。
她一回头看见安妮塔却也没什幺意外的表情,反而放下了肉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切地招呼道:“饿了吗?小姑娘。是不是闻到我锅里炖的肉汤啦?”
“哎呀,别站着了,快过来尝尝吧。”
她十分热情地朝安妮塔招手,看上去和安妮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什幺两样。
“我……”
安妮塔无言地张了张嘴,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像堵了什幺一样。
“你是叫安娜吧?我都听说啦……可怜的孩子,”苏珊大婶看安妮塔站着不动,主动走过来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就往自己家里走去。
……对哦,她现在叫安娜。
安妮塔愣愣地想着。
苏珊大婶的手掌很厚实又很软和,暖乎乎的,或许是刚刚翻过肉干的关系,上面还残留着有些油润的触感。
她的步子迈得比安妮塔大,安妮塔顺着她的力道,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地跟着她往前走。她有些想把手抽出来,又觉得有点舍不得。
苏珊大婶笑眯眯地拉着安妮塔推门进屋,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着:“你也太瘦小啦,怎幺会不生病呢?得多吃才行啊,可不能学那些贵族夫人小姐们。”
说着,她已经来到了房子里正炖着什幺的大煮锅前,一下就揭开了盖子:“看,你闻到的是这个吧?”
她像哄孩子一样,对安妮塔眨了眨眼:“想不想尝尝呢?”
刚才在外面闻到的温暖香气更浓郁地扑面而来,安妮塔的喉咙控制不住悄悄地吞咽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什幺时候起莫名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安妮塔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重重地点头道:“嗯!想尝!”
“这就对了嘛!”另一边的苏珊大婶笑逐颜开地拍了下掌,“这一锅我尝试了新的做法,正愁没人帮我试试呢。”
她操起锅里的大木勺不住搅动着,从中捞起了一勺带肉的汤盛到一旁的木碗里递过来。和她手里肉汤的香气一起向安妮塔涌过来的,是更鲜明的期待情绪。
安妮塔不由得被那缕热烈的情绪感染了,她也期待地伸出了手,去接那碗热气腾腾,一闻就觉得好吃的肉汤。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及苏珊大婶捧着碗的肉乎乎的手指时,一句微弱的、稍不注意就会逸散的模糊呓语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浆果……好吃……
咦……?
安妮塔一下子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