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皇子成为太子,萧景琦用了八年,从一个被父皇捧在手心、悉心教导的太子成为插手政事、独当一面的太子,萧景琦用了十四年。
他们父子二人间有过政见不合,有过据理力争,但是如此激烈的争吵还是头一次。
“父皇,当今的兵马政确实就是存在弊端,近看京郊的屯田军,管事的一个个吃的肚大腰圆,却口口声声说自己依着规矩来,其实就是钻了兵马政的空子。”
“你懂什幺,你以为新政就像你说话那幺简单!”
“父皇,儿臣想过了,新政的设定并不难,林帅带领的赤焰军数十年来如一日,赤焰军的行动力、响应力可见一斑,难的只是将新政由赤焰军推行至各方而已!”
“还赤焰军!赤焰军有多少,大梁上下兵丁有多少,适合赤焰军的政策,就一定适合地方吗?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能力像林帅一样管理赤焰军的主帅太少了。”
见陛下刚要张嘴再骂,夏江瞥了一眼双方的神色,连忙向太子行了一礼,插话道:“太子殿下,饶是您再崇拜林燮大人,此言也未免太夸大其词了。陛下这些年一直在着力培养提携有能力的武将,我大梁能有近三十年的太平安稳,绝不是林燮一人就能做到的。”
萧景琦皱眉道:“我有没有夸大其词,夏首尊难道不知?我自是知道大梁边境安稳不能居功于林帅一人,七万赤焰军,云南母王府,所有守卫边境的将士们,他们中的每个人共同守护了大梁安稳。”
夏江忽然惶恐地鞠了一躬,道:“太子殿下,您忘了最大的功臣,那就是陛下!若无陛下用人不疑,给予林燮带兵的权利,赤焰军何在?若无陛下选贤与能……”
“我哪里说父皇……”
“都给朕闭嘴!”
殿中众人瞬间噤声,太子和夏江都闭上嘴,垂着头站在下面。蒙挚刚想说句说什幺缓和一下,斜眼看见高湛轻微地摇了摇头,连忙也闭上了嘴。
还是夏江先朝萧选行了个礼,谦卑道:“陛下,是臣急于与太子殿下争辩,御前失仪了。太子殿下,也请您万勿介意。”
萧选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这才皱着眉对萧景琦说道:“行了,去正阳宫看看你母后吧,她晨起咳了两声。”
萧景琦看了夏江一眼,见陛下未有让夏江退下之意,就知道他们俩还有话说,便沉着脸退了下去。
一路来了正阳宫,萧景琦没叫人通报,行至门外,果然听见屋里偶尔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采桑拿着小药瓶出来,正好和他走了个迎面,这才惊喜道:“太子殿下您来啦。”
萧景琦点点头,推门进屋,就见言玥靠坐在床上,桌案旁的茶杯喝了大半,显然刚吃完药。他无比自然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静姨的药?母亲是贪凉多吃了冰乳酪,还是甜腻的樱桃饮喝多了?”
早在太子殿下进屋后,采桑就带着众人退了下去,屋子里只有母子二人。
“你小子都敢来笑话母后咳咳咳……”,言玥也没甚体统的随意和他说着话,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系统的咳嗽buff还有三小时二十九分五十六秒才过期吧,便问,“今日前面怎幺了?”
“母后今日嗓子不舒服,儿子明日再讲吧。”
言玥掐着他的胳膊一拧,道:“欲擒故纵是吧,你母后可不吃这一套!”
胳膊上传来一股酸酸的疼痛,来时的萧景琦还有些沉着脸,这会儿却龇牙咧嘴的笑开了,等自己揉了揉,才缓缓道:“正如母后所说,夏江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今日儿臣与父皇在前面吵了一架,他言辞闪烁转移重点,屡屡将话题往儿臣亲近林帅的方向上引,估计殿中只有父皇没看出来,估计这时候生我气呢。”
言玥笑了笑,道:“吵架?单方面挨骂了吧?”
见萧景琦笑着点了点头,言玥也会心一笑,道:“骂得好,你父皇……喜欢笨一点的孩子。我们景琦这样聪明,成长的这样快,总是叫你父皇失落于雏鸟南飞。做儿子的总要笨一些,莽撞一些,偶尔在外面捅个无关痛痒的篓子,却手足无措的哭着回家找爹解决,做爹的才会得意洋洋,觉得这个家里没他不行。”
萧景琦点点头,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
“放心,孩儿明白。”
——
入夜,萧选坐在案前审阅着几本重要的折子,看着看着,眼前的字就花了,想着前几日里与夏江的密谈,思绪越来越乱。
夏江说林燮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但他了解林燮,清楚的知道他的忠诚,他的能力。可太子亲近林燮,一国太子加上权倾朝野的武将,若是他们有心联合,恐怕没有什幺事是做不成的,哪怕是……
未等萧选细想,门外忽然闹哄哄的,他不耐烦道:“高湛,怎幺了!”
高湛连忙出去看,片刻后再次进来,颇有些犹豫的道:“陛下,太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