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指着书中属于自己的故事,擡起头故作镇静地对店员说:
“这个故事是谁写的?有具体的后续内容吗?”
这个书店绝对是“灾厄”,正常的书店不可能记录他的故事!
但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关注之后的发展,若是这书店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他就能提前得知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一切。
甚至是从中找到自己穿越的原因!
店员褪去了伪装,她肢体关节不自然地转动着,发出咔咔的声响,书被她收了回去,老旧磁带般的声音从她的喉间传出:
“先生想知道自己来到这的原因吗?请随我来。”
她看穿了沙棠的内心所想,眼前焦急的人类会是“它”今晚的猎物。
沙棠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刀,既然自己进了个灾厄的地盘,那跟着走绝对会有未知的危险。
店员没强制要沙棠和她走,也没多顾及沙棠,她把书收会柜台后的书架,迈着无声的步伐背对着沙棠站在一个书柜的前面,她语平淡地提醒道:
“您可以离开,但本店仅服务有缘人,您迈出这个门,就再也无法光临本店。”
沙棠身上又一次被汗水打湿,但这次是不安和焦虑的冷汗。
只有这一次,可能得知真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沙棠咬紧牙关,脸颊都在发酸发痛,要跟着看看吗?要冒这次险吗?
犹犹豫豫不知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
“带路吧。”
就算出去也不知道能上哪去,被黎明之窗抓到肯定要接受当逃兵的惩罚,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抓住这宝贵的机会,说不定还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幺。
更何况他还有二重身,至少他不会变成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店员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面前的书柜挪动着分开,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道,她先行走进暗道。
沙棠握紧了拳,尽力不让自己的紧张表露于色,他跟随上店员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黑暗的地下深入,书柜在沙棠身后关闭,深邃的暗道亮起昏黄的烛光。
书店里的景物扭曲着浮现出血肉和触须,放在桌上的空杯子里的冰块冒出浑浊的眼球,一块块肉块填充在玻璃杯里。
整个书店震动着,像在为它成功的陷阱狂喜地大笑。
沙棠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他跟着店员到达了最深处的密室。
室内的空气飘散着怪异的气味,像开放在死去乌鸦上的腐烂玫瑰。
墙壁上结着鼓起的红色“脓包”,一个脓包破裂,从里面掉出只有半边身体是完好的“人类”。
“……消化得还剩一半吗?”
见多识广的沙棠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场面吓到,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带进了“胃”里。
店员摇头否认,她取下密室最中间安置在架子上的人皮书籍,顺便讲解:
“这些是半成品,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完善机能,才能投入服务。”
她把书捧给沙棠,那是一本做工精美的书,烫金的罂粟花纹精细华贵,封皮白皙柔嫩,比活人的皮肤还要细腻光滑。
沙棠接过书本,上面的眼睛一下睁开,空洞无物的眼眶只能看到模糊的血肉,眼睛弯成月牙,黑红血液从眼眶流出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沙棠的眉毛都要皱成线团,那眼睛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袖口。
书自动翻开,书页在空气中摩挲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最终停在了较为靠后的一页上。
书上刚好讲到他误入诡异书店,里面记录的他的心理戏和心情全都和他一一对上。
沙棠越看越投入,他完全沉入书本,终于他看到了他最想知道的内容!
“成丝沙棠回到这是命中注定,他不可逃脱运的齿轮,因果在很久以前就已有了前缘。”
啊……?
沙棠感觉自己被耍了,就是那种辛辛苦苦打了半天解密,解出的结局是“他的时间被白白浪费了好可惜”的感觉。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幺区别啊!”
“你想知道更具体的吗?回答我的问题。”
陌生的难以区分性别的声音,沙棠擡头瞄了眼店员,店员的嘴唇紧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声音,来自他手上的人皮书。
“谁是背叛者?”
人皮书自顾自地询问着。
沙棠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哪知道谁是背叛者,这所谓背叛者又是背叛了谁啊?
“谁是背叛者!?”
人皮书的语气染上焦躁,它语速加快,沙棠感觉手上的温度都在上升。
他支支吾吾,犹豫要不要问问这到底是指对谁的背叛。
人皮书张张合合,来自四面八方的尖锐嚎叫震耳欲聋,沙棠捂住了耳朵,跪坐在了地上,再不捂住耳朵,他怕自己的耳膜会被震破。
书被抛弃在地上,它弹动着,说话似的张合着书页。
“预言中谁是背叛者!??”
人皮书重复着问题,他的声音嘶哑,好像喊破了声带,偏执癫狂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沙棠被问得心烦气躁,他是为了了解自己的事才冒险来的,怎幺反而要被一本书追着提问?他一咬牙吼道:
“我他妈怎幺可能知道?!你怎幺不问问神奇海螺??”
人皮书被沙棠这一声吼得噤声,然而并未清净多久,更激烈的追问向沙棠袭来:
“谁是背叛者!?是谁想背叛!是谁密谋!”
“我不知道啊!”
一人一书,一声更比一声高,整个密室剧烈摇晃着,沙棠双手支撑在地上才没让自己被甩到墙上。
沙棠膝下的地面逐渐柔软黏腻,血肉和粗细不一的触须从墙边伸出,人皮书重回平静。
店员的五官扭曲成溶解的模样,她把书放回架上,人皮书闭上了眼睛,遗憾地说:
“回答错误。”
“脓包”破裂的声响一声连一声,半成品们拖着泥泞的肉体扭曲,缓慢地向着沙棠挪动。
无数肉芽睁开眼睛,耳边那粘稠的血肉相互摩擦发出的噪音,宛若萎缩的婴儿头颅发出的悲鸣。
完好的店员以沙棠看不清的速度冲上来死死掐住沙棠的脖颈。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猎物,它期待着沙棠成为它的养料。
然而沙棠却头一仰,雪白的脖颈露出来更多,他陶醉销魂地叫了一声:
“啊~爽~”
密室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所有“店员”都僵在原处,掐着沙棠脖颈的店员都为之一抖,她的动作近乎停滞。
就是现在!
沙棠一膝踢在店员腹部,他随即一拳用足了力气打在那张狰狞得都不能称之为脸的脑袋上,这就是他的战术!
店员滚到了一边,她的身体在地上翻了两圈,被血肉组成的地面伸出的触须缠绕包裹,融化成了一滩液体,被这个密室吸收得干干净净。
那些触须不满足于自产自销,自己生成的生物提供的营养少之又少。
它们把目标锁定在沙棠身上,齐刷刷地延伸向他。
沙棠向一旁翻滚,躲开了一次攻击,突然脚腕处传来愈加强烈的疼痛,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裤腿被液体腐蚀破碎,皮肤被烧灼得传来令人作呕的腐味。
这些墙壁地面,在分泌具有腐蚀性的液体!
半成品被腐蚀得更加残破,他们失去了行动力被地面吸收。
更多触须衍生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沙棠。
不能再留在这了,就算躲得开也迟早会被这些液体腐蚀。
他还有雪山神给的自愈buff,拖时间只会让他受更多折磨。
想到这,沙棠腿上的伤已长出新的皮肉。
身后通往上层的路口被触须交织出的“布”遮挡,沙棠抽出腰间佩刀划开触手,但触须数量繁多,柔软又充满韧性。
他需要支援。
“黑棠!掩护我!”
随着沙棠的呼唤声在密室空灵地回响,影子在眨眼的瞬间汇聚人形,沙棠枪袋里的手枪取出扔向自己的二重身,黑棠顺利接住,几枪击断触须。
两人配合得无比完美,这都归功于黎明之窗惨无人道的训练。
沙棠在刀光剑影之间调侃起黑棠:
“你原来还会帮我啊,刚才我被掐脖子,你人都不知道在哪。”
黑影在墙壁上滑动,二重身再从中出现,砰砰几枪,烧焦的触须缩回墙壁。
“我本来想救你的,但你玩得太花了,我没反应过来。”
沙棠已经砍出了一个缺口,他大声解释:
“那是我用我的聪明才智想出的战术!”
黑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问沙棠为什幺会有这种奇怪的战术。
最后一刀,沙棠杀出一条通路,他手上的刀溶解成银色的液体,融化滴落,已经无法使用,他丢下佩刀,余光注意到支架上的人皮书。
这玩意儿知道得确实多,得一起带走。
“黑棠,把书带上!”
二重身快速闪到人皮书旁,他灵活地躲开触须,把书一把取下。
他带着书回到沙棠身边,沙棠接下书跑向出口。
而黑棠消失在沙棠的影子里,这种不方便带着实体的时候,他都会躲在影中。
沙棠就这幺抱着书在楼梯上气喘吁吁地奔跑,触须已经开始从每一个墙体每一块地面生长。
它们奋力抓捕着沙棠,想夺回人皮书籍,沙棠凭借着经过专业训练的跑酷技能,飞檐走壁着。
通往一层的出口的书柜没有打开,沙棠刚准备利用冲过来的触须的力量撞开书柜却忽然眼前一花。
他脚下轻飘飘的使不上力,他摔倒在了地上,喉间腥甜的味道一拥而上。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剧烈咳嗽着,再放下手时,却发现猩红一片。
是那杯橙汁?那杯橙汁有问题!
任何药物在自愈加快的特异功能下都会更早代谢,这时候居然是刚好发作,这就是灾厄吗?超脱人类认知范畴外的存在的面前,人类就是如此弱小吗?
“喂!别是在这啊!你死了我也会一起消散的啊!”
二重身窜出影子,他的枪早就没了子弹,现在更没把握护住沙棠。
沙棠虚弱地眯起了眼睛,他的意识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可能逝去。
躺在他身边的人皮书咯咯咯地笑着,他似是在嘲讽沙棠的不自量力,嘲讽着人类的弱小无能。
黑棠咬咬牙,他挡在沙棠面前,再这样下去,他只能……
炸药“pong”地一声在身边炸开,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笼罩沙棠。
二重身弯下腰再次藏匿与阴影,一抹红色身影从沙棠朦胧的眼前晃过,寒光闪过,腥臭血液溅了沙棠一身。
黎明之窗的总监督,浮士达维尔仅在短短几秒内就靠着一把西洋长剑把触须尽数斩断。
其他人聚集在外疏散人群,安卡身上的黑西装暗了许多,她手中的长柄镰刀状武器正滴下艳丽的红。
总监督从地上拾起人皮书籍。
“谁是预言中的背叛者?”
人皮书再一次重复那个他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沙棠躺在地上往上看的角度无法看清总监督的神情,上司沉默片刻,他薄唇轻启,看唇语像是说了某个名字。
沙棠听不见,保持清醒对现在是他来说无比艰辛。
在总监督说完后,四周的血肉在一瞬间溃烂,彻底失去活性。
书则是沉睡在他的手中,被他交由赶来的秘书保管。
沙棠被医疗人员放上担架,总监督难得温温柔柔地笑着,他抚摸上沙棠的脑袋,轻抚着,又小心地拍了两下。
在沙棠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他想着:
总感被人当儿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