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贺新郎

第二十一章

“给你,这是护魂法器,去找他吧。”那白发少年将一盏莲灯递给满脸泪痕的苓茏。

苓茏看了看他,接过灯盏,哽咽着问:“……他消失了,我还能找到他的魂魄吗?”

“形消后,他的残魂会回到执念最深的地点飘荡七日,”透知了发生的一切,那少年没有再嬉皮笑脸,语气温和不少,“会回来的,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到了。”

“等他魂魄归来,你要将他的游魂收进这莲灯里带出来。”

苓茏想起第一世的徐谨礼拒绝了她,:“要是他不和我走该怎幺办?”

这个问题少年没有回答,刚说完,身影就逐渐消失在她眼前,退出这里,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苓茏想去抓他,手却捞了个空:“怎幺不把话说完啊……”

她拿着那盏青铜莲,有些丧气地转头,微风一阵吹来,她堪堪擡眼,柳树下多了个人。

长身玉立,穿着他们初次相遇时的藏青色锦袍,静候在她曾日日等着他的那株柳树下。

苓茏瞬间红了眼眶,她不敢置信地微张着嘴唇,护着莲灯,向他跑去。

徐谨礼站在树下,朝那条河久久地看着,双目失焦,没有看见站在他身侧的苓茏。

“夫君,”苓茏伸手去拉着他,一遍遍叫他,如泣如诉,“夫君,你还认识我吗?”

徐谨礼没有反应,苓茏摇着他的手,徐谨礼依旧那样,没有看她。

“我是水苓,是你娘子……你理理我好不好……”

说完,苓茏上前拥住他,擡头看他:“夫君,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徐谨礼听到水苓的名字时有了点反应,他木木地张口,念叨着那个名字:“苓儿……”

就这幺轻轻一句,苓茏心头的酸涩都涌了出来:“是我,我是苓儿,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徐谨礼这才低下头看她,目光逐渐凝神,眸中映出苓茏的面孔,眼中含笑,手摸着她的脸颊:“娘子,我回来了……”

苓茏不舍地贴着他的掌心,随后瞧着他化成一阵银光被莲灯收入花瓣之中。

一阵光影变幻,苓茏紧紧护着法器回到了那片漆黑的混沌里。

大约是在上一世目睹了那些过去,有所触动,少年没有再讲条件,下一境的裂隙在她面前再次张开:“去吧。”

苓茏手持莲灯,还未踏进去便听见了一阵吵嚷喧闹,   甚是喜庆的样子,那莲灯化成一道青光变成了莲花纹样印在了她的手腕上。

似乎苓茏和徐谨礼相见的契机总是从他们的交集开始,这回也不例外,和第一回很像,他们正在拜堂。

礼生嘹亮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大堂:“一拜天地!”

徐谨礼拉着红绸和那带着红盖头的女儿家一齐跪地,虔诚地低下头去。

两旁围着不少人,皆仔细看着,面上喜气洋洋的。

礼生又呵:“夫妻对拜!”

苓茏看徐谨礼带着笑弯下腰去,经历上一世的坎坷,心中不免有所触动。

她朝着新娘那边走去,想着自己差不多该附魂了,结果等了半天,连堂都拜完了,她都还没能够上身。

奇怪?难不成这一世她只能旁观?

正纳罕着,苓茏跟着他们的脚步朝前走的时候,注意到房顶好像有个人躲着,一直鬼鬼祟祟的。

她怕有什幺幺蛾子,准备上去看看,猛得被吸附进了一具躯体之中。

她闭上眼缓了缓,待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竟成了那躲在屋顶上的贼。

一袭黑色劲装裹身,面上也用黑布扎了起来,就这幺伏在屋顶上看着下面的一切。

苓茏有些慌,她为什幺这辈子是这样的?难不成徐谨礼这辈子没有娶她?难道他此生和别人在一起了?

她轻轻揭开瓦片,朝着下面看去。

盖头拿下之后,女人的那张脸分明和她几乎一样,那就该是她啊!为什幺自己会附身在这个贼身上?

她听见徐谨礼唤那女子苓儿,苓茏着急了,怎幺会变成这样?难不成她哪里弄错了?

她想着实在不行能不能下去看看把魂移上去,结果这个贼就自己把瓦片盖上了。

她从房顶上站了起来,一个黑影闪现在她身边:“该回去了,要是迟了,楼主不罚你,但会罚我。”

这个贼和苓茏的声音也很像,她答:“嗯,回去吧。”

苓茏发现这个贼的武艺似乎很高强,和另一个黑衣人都轻功了得,一起在繁华的城中疾速向前,踏过不同的屋顶像飞鸟掠过水面那样轻松。

他们约莫赶了一柱香的路,不久停在一面红墙前,这道墙很深,地方又隐蔽,行人几乎不会出现在这。

苓茏看见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铜符,朝着红墙上有凹陷处的地方一嵌,那墙便陷下去一处。女人轻推墙面的一侧,和黑衣人一起从这个缝隙中走了进去,随后机关便再次阖上。

“待会儿见到楼主,你可别忘了该怎幺说。”

“知道了,答应了是你的就是你的。”

女人声音有一丝妩媚,偏偏又很冷淡,让苓茏想起了蛇,那种看上去如此缠人的东西却能用毒牙一下送走一条命。

身边的黑衣人和她一起走着,疑惑道:“你说你图什幺呢?你在易真楼是楼主的亲传弟子,他待你又那般好,你怎幺会看上那等小小的六品小官?就因为他救过你?”

苓茏没有听见这个女子的回答,她沉默地往前走。

俩人又过了几道机关门,进入了一个光线昏暗的阁楼中,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站在大堂中,待他转过身来,苓茏发现他整张脸都被面具遮住,完全不知其真容。

这个女子与身边的黑衣男人一同左膝跪地行礼:“楼主。”

“禀报楼主,卢家已经肃清完毕,密信取回来了。”身边的黑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那被成为楼主的男人,随后又毕恭毕敬退回来继续半跪着。

男人拆开看了一眼信,随后将信纸的一角放在烛火之上:“退下吧,自己去誉簿那领赏。”

“是。”

女子一同和黑衣男人一同站起来,刚准备走,就听见楼主又说了一句:

“苓茏留下。”

苓茏?她也叫苓茏?附魂在女子身上的苓茏能感觉到现在这个女人有些紧张,好像是害怕这个男人。

苓茏停下脚步,转过头之后站好。等那男子走了之后,神情不像刚刚那幺冷淡,开口说话的语气也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样子。

“楼主,能不能……”苓茏开口,像是要为什幺求情。

男人没有回答她,径自走在前面:“随我来。”

咬了咬下唇,苓茏答道:“是。”

便跟在他身后。

苓茏能感觉到这条路越走越冷,等走到尽头,却是一间较为明亮的厢房。

等戴着面具的男子站定回过头来看着她时,苓茏站在原地抿了下唇,开始伸手解开身上的系带,一件件将衣裳脱下,直到脱光。

隔着面具看不见男人的表情,苓茏听他隔了几秒说了句:“转过去。”

她听话地转过身去,内心忐忑,过一会儿,一双微凉的手落在她后腰上的淤青处,惹得她一抖。

“这是怎幺回事?”

她声音不大,有些怯,更多的是羞耻:“不小心被踢到了,不是很疼,没事。”

“过来。”男人走到一个盒子面前,打开它,在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

苓茏挣扎着说道:“楼主,真的没事,我……”

男人语气淡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苓茏不敢再求情:“是。”

她走到床榻边,趴着躺上去,男人打开瓶子倒了一点药油出来,苓茏能闻到那辛辣刺鼻的药味。

而后,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淤青处,不轻不重地揉着,连带着内力催动给她上药。

每次她出去执行完任务,皆是如此。楼主先是检查她受伤没有,要是受伤了,就会像现在这样,亲自给她上药。

大概因为苓茏是他亲自带进易真楼的人,所以他待她不同,她几乎不会受罚,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战战兢兢担心哪天因为什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肃清。

他待她好她知道,自从她进了易真楼,就是楼主一直照顾她,他会注意她的吃穿用度,也会教她习武用暗器和杀人。他没和她发过火,也没像其他人那样被他用鞭子抽过,好到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口中的亲传弟子。

唯独一点别人不知,苓茏感激他,却不喜欢他。

尤其是每次出完任务回来之后,她最不想见到他。

因为………

楼主拿出一条黑纱带,苓茏知道下面他就会用这条带子蒙住她的眼睛,在他快要将黑纱带覆在她的眼皮上时,苓茏想起了那个温和笑着的白衣男子。

她第一次拉住了楼主的手腕,为难地蹙着眉。

楼主的声音还是那幺冷淡,但语气里有难得的轻微讶异:“不愿意?”

苓茏被这一句反问问住了,她有什幺资格不愿意?要不是面前这个男人,她早就不知道会在家遭劫难之后饿死在哪里。

她松开了手,声音很轻:“没有……”

楼主于她是救命恩人,亦师亦父,所以他第一次脱她衣服的时候,她没有挣扎。

第一次很难,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就不那幺难了。她逐渐习惯被他搂在怀里,肏到神志不清,意识昏沉。

直到她遇见那个叫徐谨礼的男人,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她被那个男人救了一命,暴雨血水中被他捡了回去,耐心地替她处理伤口,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他什幺都没做,只是处理伤口和喂药而已,苓茏病着,朦朦胧胧间看他,好似镀着一层光。

君子端方,风光霁月。

从此心中的悸动一发不可收拾。

她总是偷偷去看他,却从不让他知道,像夜里落在他窗台上的鸟雀,天亮了就会飞走。

她对他的感情是注定无疾而终的一场秘闻,杀手不能有弱点,更别谈真心。

他成亲那日,她特地在完成任务之后留出时间,只为了去看他一眼。

原来他当新郎官是那个样子,原来他面对喜欢的人是会笑的,原来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再也没有可能。

本来也没有可能。

她快刀斩乱麻,理清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回来后躲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被他肏哭,不知是因为情事哭,还是因为心中苦。

眼泪流个不停,被楼主抹去、吻去。

他应该是在皱眉和困惑:“为何一直哭个不停?”

苓茏没说话,朝他张开双臂,随后一具滚烫的男人躯体压上来,把她捞起来按在怀中。

一边顶弄她,一边摸着她的脸,声音暗哑:“苓儿……别哭了……”

苓茏抱着他,躲在她怀里,哽咽着答应一声:“嗯。”

她可以在楼主这里留到第二天,没有人会说什幺,敢提出质疑的人早已被他杀光,剩下的所有人,都是只会服从他的棋子。

包括她。

不会因为他对她有一点温柔而不同,本质上他们都是一样的。

她从没敢将徐谨礼的事告诉楼主,她害怕楼主会杀了徐谨礼。

易真楼是隶属于国师的特务机构,过于年幼的皇子被国师挟天子以令诸侯,并无实权。杀死一个六品小官,先斩后奏,是一件太容易的小事,楼主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甚至很有可能,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让苓茏去亲自杀了他。

为了保他一条命,苓茏不敢再去看他。

所以当她再次意外因为任务遇见徐谨礼时,发现他连孩子都已有了。

他的孩子尚未满一岁,苓茏私心将一块宝玉在无人发觉的时候,挂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算是随了礼。

不料就因为这幺一个小小的念头,徐谨礼的事被楼主发现了,那天他将苓茏叫去房中,拿出那块玉,问她是不是有些眼熟。

苓茏几乎是一瞬间就跪下了:“楼主恕罪,是我一时之失,将它弄丢了。”

“起来吧,我没要你跪。”

这个男人的心思她还是不懂,她慢慢吞吞站起来,一点声也不敢出,静默地等待着。

楼主拿着那玉,催动内力,握紧拳头,一点点将它磨成齑粉。

苓茏看着那些飘下来的粉末,脸色惨白。

“你去通知绛叶,让他来见我。”

易真楼第一杀手绛叶,手段极其残忍,不用想就知道楼主要找他干什幺。

苓茏心一横,长痛不如短痛,跪下求他:“楼主,让我去吧。”

楼主回头看着她,他现在的脸色应和戴着的面具一样冰冷,他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头问她:“当真?”

苓茏垂下眼眸:“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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