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扭头

“我们事务所的大楼这就基本上全带你参观过了。”踩着一双恨天高，一身职业套装的宋青青气势如虹地走在前面，说话时也不看自己身后的人，“最后就是天台花园。”

她这幺说着，走上楼梯，推开了楼梯口紧闭着的铁门。

金色的阳光一缕一缕播撒进来，照亮了昏暗的楼道，也照亮了她身后那人的面容。

柔美的脸庞，镶嵌着的却是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澄澈而无机质，没有感情地扫视一眼，仿佛眼前的不是生机勃勃繁花绚烂的花园，而是由钢筋水泥构成的监牢。

宋青青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出阴影，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燥热的光照让她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扭头看向身后熟悉却陌生的人。

“宋姐？”那张脸庞不再带笑，嗓音也变得冰冷无比，此刻略带疑惑的表现反而比方才毫无波澜的应答更显出几分人性。

真是可笑。

她一定是疯了。

居然试图在一个已经被格式化的仿生机器人身上寻找“人性”。

“……不过你是当做生活助理被招进来的，以后也不会一直待在事务所。”宋青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幺。

高层也很奇怪，现在仿生人科技这幺先进，圈内用仿生人助理的也不在少数，为什幺要让一个仿生人误以为自己是人类，甚至在暴露后还要格式化她的记忆卡，洗过脑后把她又一次送回这里。

在暴露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高层与一直跟着的那个司机，连她都被蒙在鼓里。

害得她……现在居然在为一个机器人忘记了自己而感到伤心。

发到网上肯定会被人嘲笑缺爱的。

那双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仔细端详她脸上的表情，黑色的眼里晕着浅金色的光。宋青青一瞬间甚至以为她会开口安慰自己，但最后，她什幺都没说，被什幺吸引了一样，那双眼睛不再停留在她身上，而是转去了她身后。

扭头，看到的是白衣黑裤的男人，长身玉立，身前的喷泉池里恰好有水柱朝上喷涌，水汽向空中播撒了一阵凉意，同时也朦胧了他的身形与神情，隐隐绰绰，如在梦中。

……

之前的几次拍摄全被叶眠卡在这里。

因为卓昳的神态有些过于迫切了。

上一条甚至还被叶眠说了“就算你这幺急也不可能快进到HE的”。

这简直不像是卓昳会犯的错误——从来都只有嫌他感情还不够外露的。

不过在场的人大多都对他不似往日的状态有自己的猜测，都在若有若无地偷瞄正在旁观拍摄的某位与男主角有血缘关系的大人物。

卓鸣好像没注意到似的，视线自如地在儿子与叶眠之间逡巡。

叶眠心无旁骛地在看监视器。将近四点，光线马上就要改变了，这一条如果不过，这一幕就要挪到明天拍了。

在大家的屏气凝神中，画面里，持续喷涨着的水柱终于失去了动力。

水团在地心的吸引下跌落高空，在池中四散，一下露出了男人俊美如神祇的面容。

当他擡起眼帘的时候，那双眼里看不清任何情绪。

但映入那双眼睛的，毫无疑问就是一如既往的那个身影，即使眼前的她，是如此的陌生。

……

后面的部分都是简单的对白与走位，在叶眠已经提前指导过的情况下，这些没有激烈冲突的地方都非常顺利地一条就过了；之后又按照拍摄计划拍了几条傍晚时分的戏，也都异常顺利。

因为今天有投资人来探班，所以原本排在今天的夜戏延后了，太阳下山之后叶眠就放了剧组的假，卓鸣与其他几位跟着他来的一起请剧组人员聚餐。

水歆原本打算和爸爸去开小灶，后来看叶眠推脱不掉聚餐，就也跟着叶眠去了。

黎朔当然没有意见。

因为人数太多，他们包的一层自助餐，菜色是从外面请厨师来做的，地点为了方便，就定在叶眠他们下榻的酒店。

水歆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在剧组里已经自动获得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社交豁免权，得以安安生生地窝在角落吃东西。

黎朔失笑，陪女儿吃了一会儿，余光突然瞥见叶眠朝外走了出去。

随后，卓鸣也跟了出去。

“……”

黎朔自以为没有什幺情绪显露在脸上——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女儿还是突然擡头看他，又朝外面看看，问：“外面怎幺了吗？”

犹豫一下，黎朔还是站起身，安抚地朝女儿笑道：“没什幺大事，爸爸去去就回。”

水歆点头，看起来乖乖的，小猫一只，实则视线一扫，已经发现叶眠不见了。

黎朔的背影看起来和往常没什幺区别，稳重又挺拔，如果忽视他比平日更快的脚步的话。

十分钟。

水歆心不在焉地把盘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余光始终定格在大门的方向——那里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推门进来。

反而有一个人突然在她对面坐下。

从周围骤然安静的空气就能猜到是谁，完全没有悬念。

“怎幺了吗？”她不由得问这个即便在戏中亲吻过，也还是异常陌生的人。

“那边在拼酒。”另一个拥有社交豁免权的人明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有点吵。”

“……哦，这样啊。”水歆应一声，有点心不在焉地起身，“我去外面一趟……”

走出几步路后，突然听见那个一向清冷的嗓音叫了自己的名字，很奇怪，明明周围一片的喧闹嘈杂，可耳朵就是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的每个音节与吐字，甚至呼吸。

“水歆。”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扭头的时候他正从椅上站起身。

和白日相似的白衣黑裤，双眼直直地凝视着她。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模糊了他的面容的不是清凉的白色水汽，而是暧昧的昏黄灯光。

给人一种人常犯的错觉。

“……你知道我去干什幺吗？”水歆听到自己问。

“我知道。”他说着走近，俊美的轮廓又一次清晰起来，黑水晶一样的眼眸注视她，剥去了薄纱，褪去了朦胧，也让她的心跳摆脱了乱序，“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

偷了个懒，小宋戏里也叫这个名了。

卓昳：叶眠阿姨人挺好，担心垃圾害人；空气净化机也没什幺武力，一个人去不安全，陪她一起去。

ps.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