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朱打小就知道,自己有门亲事,上到九十岁太姥,下到三岁小侄,看了朱珠朱,开口打招呼都是,狐祖家的。小时候朱珠朱听到就生气,两条手臂上下打架,挥舞半天才夹在胸前,奶声奶气说自己才不要和狐狸结婚,狐狸都有狐臭!难闻死了。结果喊完话当夜,朱珠朱就尿了床,此后只敢背地里吐槽。到了十岁那年,因为班级里有人又拿她的娃娃亲说笑,她气不过,上去甩那人一脸墨水点子,不出意外,被见了家长。那孩子在办公室里哇哇大哭,流出来的鼻涕还是黑的。
朱珠朱梗着脖子死活不肯道歉,被家里人说了几句,委屈劲上来,撒开腿狂奔出校门,在夕阳黄昏里,鼻涕泡吹得比办公室里的墨汁水泥还要大颗。
本来想跑到河边,假装自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非主流文艺女,面对四十五度照射的夕阳,看着河面里自己忧愁的脸黯然神伤,再落下几滴泪,把小河变成自己的泪湾。没想到一个伸腿,扑通一声,掉水里了。
这个伸手,伸手,伸伸手嘞,好一顿扑腾,一身牛劲,把水面弄得稀里哗啦作响,路人还以为大白天有人在河里电鱼,这动静,估计整条河里鱼都没留活口吧。结果仔细一看,是一小孩落水了。好家伙,快来人啊,诶…?怎幺来了这幺多人?
等被人救起来回到家,朱珠朱就发了高烧,梦里她一把被人从河里捞了起来,一个神仙似的美女姐姐,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自己没狐臭。
朱珠朱笑得犯花痴,抱着仙女姐姐的手不放,说是谁胡说八道?仙女姐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润玉一样的指节点了点朱珠朱的眉心,看着是有些气恼,缓缓吐出一句,“你……”朱珠朱瞬间被击中,由此可见,有些人天生就是老婆奴,从小就看得出来。
醒来之后,朱珠朱非常麻溜滴认同了“狐祖家的”这个称号,并引以为荣,荣誉感在接下来一个月后到达顶峰,那天嘲笑自己的同学,天天无论什幺天气,家里的阳台就没空过准时一早上就晾晒这一床棉被,还有小孩隐隐约约的哭声。在那家挨家挨户借被子的时候,朱珠朱甚至还煞有其事放出话来,说狐祖托梦和自己说了,咱家坚决不借,那家伙……哼,朱珠珠冷笑一声,尿,骚得很,自己路过都被晕的一趔趄啊,坚决不能,浪费家里一床被子。
在对老婆坚定不动摇的,8年单相思后,朱珠朱如愿考上大城市的学院,摇身一变,从夯实农户进化到知识大学生。在成年礼那天,怀着激动心情和老婆拜了堂,在自己家这举行完简单仪式后,朱珠朱难以抑制内心澎湃,当天连夜买了车票就到准备去老婆转世所在的某市。笑着和挥着手帕擦眼泪的父母告别,朱珠朱在火车上龇牙笑了一整宿,包里还放着当年惊鸿一梦后,自己挥笔画下的仙女姐姐的画作。
虽然自己的画技是一言难尽,但是记忆是美好啊,要幺怎幺说,佩服人的想象力呢?一看到那张惨不忍睹的儿童画,她就像身临其境当年的梦境,谪仙一样的人,媚眼如丝地戳着她的额头,三分羞涩,两份嗔怪,一分娇俏,声音拉长了柔声轻叹,“你啊……”一切都恰当好处,勾得她魂牵梦引好多年。好吧……人总会对自己认为美好的事物进行一些滤镜加工,朱珠朱自然也不例外,完全忘却了当年老婆的冷脸,只保留了自己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直龇牙笑着,嘴干到牛饮三大瓶矿泉水后,朱珠朱终于来到了老婆转世前留在宝盒里,说要等自己成年后才能去的地方。
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朱珠朱对着手机整理了半天仪容,摆出最招百岁太姥喜爱的微笑表情,按上了中式大门口的,现代门铃。
门一开,朱珠朱还没自我介绍,一擡头,那从小捉蝉练就的5.4绝佳视力,一眼就看到了,大堂中央,那个让自己一想到就心跳加速的……
那个自己期盼多年的……
绝代风华……
落入人间的仙人一般的人儿的……
遗照??
啊?什幺情况,朱珠朱的笑容僵在原地,她老婆……死了?就今天??死了?
真该死的,不是……不是说老婆,靠?靠!!!见了鬼了!不行!什幺鬼?哎呀!!别提那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