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是臻心头一跳,“雅儿姑娘,你能看出来?!”
苏雅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你回来了。”她望着他的眼眸满是依恋,如浸烟雨,“之前你给我的感觉,很远。”
陆是臻想起思维陷在混沌里看到的一切。
他注视她的脸。
原来他们已经相对亿万年。
原来她追逐热爱的是祂,不是他陆是臻。
那她呢?她是那颗星,还是苏雅儿?
或许那个祂说的都是假的,他们根本不同一,他和雅儿小姐都是被祂们寄生的人……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雅儿小姐,为什幺会喜欢我呢?”
话一出口就后悔,他不该去在意这种事。
毕竟她也一无所知,她可能比他还茫然还无助。
苏雅儿闻言懵了下,但手中微微颤动的花暴露了她的慌张羞赧。
“哼,本小姐好色,贪你好颜色罢了!”她傲娇地别过脸。
陆是臻故作嘚瑟,傲道:“京中不乏貌若潘安者,雅儿小姐却偏偏执着我一人。”
苏雅儿扭头嗔他一眼,又转眸想了想,嘟囔道:“我哪知道!喜欢就喜欢了,大概是缘分?”
缘分……
陆是臻回想自己是如何对她上心的,无奈叹息,一开始……或许是那些怪梦让他在意她,但那个时候的自己知道克制,会回避,然后……诸多邂逅与相处,莫名……却又自然而然地,贪上了她。
或许这些“自然而然”、这些“缘分”,都是曾经双星之间的吸引。
这一切看起来这幺的真实,难道都是浮在双星宿命里的必然?
太过匪夷所思,宛如梦一场。
牙间躁动,对她血肉的渴望卷土重来,陆是臻咬牙忍耐,不能、不能屈服。
他会突然出现在威远侯府,肯定是祂占领了他的身体来威远侯府找她,只是恰好遇见了睿王。
或许下一次他清醒过来,就是噩梦里那……血肉模糊的场景……
不可以!
陆是臻捂住嘴,“雅儿,我……我离开一下!”
苏雅儿看了看水榭,大天官毫不避讳地注视着陆是臻,见陆是臻慌张,他甚至往前踏了一步。
“你先走,我去跟父亲说。”苏雅儿知道他可能又陷入了那种混乱的状态,对桉楠道:“桉珊请的主持,什幺时候才到?”
桉楠道:“应该快了。”
苏雅儿吩咐道:“桉楠,你立刻送姑爷回铺子,遣人通知桉珊直接带人去铺子!”
“是。”桉楠连忙领着陆是臻快步离开。
“侯爷竟要将雅儿小姐许配给个一名不文的商贾,圣上若是知晓必得赞侯爷一声不恋权贵!”睿王冷笑着嘲讽。
威远侯不卑不亢,道:“这是雅儿自己的意思,下官再不愿,也不希望自己女儿不开心。”
睿王还要出口讥讽,忽然大天官朝他使了个眼神,睿王擡眼,见陆是臻远去,对威远侯道:“便是那人?”言罢起身,“本王倒要看看,是什幺人竟把本王比了下去!”
威远侯急忙起身,“睿王殿下,且慢!”
睿王不听,提袍走出水榭,大天官托起腰间悬挂的玉刻八卦,面色凝重,凑近睿王低声道:“星图骤乱,星序重开,这个人是最关键的因素,殿下需好生应对。”
睿王面色憋屈,隐怒道:“我堂堂中原王朝的命脉竟握在一个南疆人手里,实在气闷!”
大天官忌讳道:“这可不是寻常人等……若是渎了哪方神明可是大不好,殿下慎言!”
睿王道:“你们钦天监就不能作法用其他方式压制一下?”
大天官因睿王的言论愣一了下,道:“擅自涉足此等领域恐危及世人……”
“睿王殿下请慢!”威远侯追上二人,“那山野小子粗鄙,若是冲撞了殿下反倒不美。”
大天官握紧了玉刻八卦,上面的卦象在他注意到那少年时突然变得凌乱,不知是星轨早已改变还是睿王突然来访导致命运走向了另一边,无论哪种,这卦象显然是朝着最不利于睿王的走势在发展。
苏雅儿见他们出了水榭,迎上来,福身道,“请睿王殿下安。”
睿王做了个免礼的手势。
苏雅儿起身,对父亲道,“父亲,是臻他身体不舒服,瞧着像染了热伤风,我让他先回去,怕过了病气给贵人。”这话显然是说给睿王听的。
睿王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雅儿,你和本王自幼相熟,如今你罔顾本王的心意要下嫁给一个卖货郎,本王便是作为你兄长也该给你把把关,替你好好相看相看!”言罢一挥袍,扬声道:“来人,将人带给本王看看!”
陆是臻还未出威远侯府大门,就被左右侍卫拦住去路,“睿王殿下有请。”
陆是臻齿间麻痒,上下牙紧咬着,现在即便是距离她那幺远,他也能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方式感知她。
睿王殿下……那是什幺东西?
他快受不了!
是不是他理智覆灭的那刻祂就会侵占他的身体?
不行……他得找祂好好谈谈,他和祂根本不同一!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有自我意志,而这种意志不受任何人摆布!
雅儿小姐,他是自己心甘情愿爱上她的!
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吸引,不是!
“我们本是一体……”
蜂鸣般的低语又在脑海里潮水似的涌来,陆是臻咬牙道:“闭嘴!”
“接纳你的主意志……”
根本就没有什幺主意志,我是我,祂是祂……休听祂妄言!
陆是臻竭尽全力对抗狂热的饥渴,侍卫见他一直不动,想他是要违抗命令,便伸手过来擒他,一触手只觉一阵电蹿过身体,当下意识全失,委顿在地。
桉楠吓了跳,见陆是臻龇牙咧嘴状若癫狂,心下害怕,不远处睿王和威远侯并雅儿小姐一起走来,桉楠急忙迎上去,“小姐,姑爷他……”
苏雅儿见陆是臻浑身抽搐,表情狰狞,立马跑到他身边,“是臻?能听到我吗?”
陆是臻布满血丝的眼猛地瞪来,凶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威远侯不悦地斥道:“不得无理!”
大天官手里的玉刻八卦忽然“啪嚓”一声,摊开手一看,已然震裂。
大天官大惊,不详!
此乃大不祥之兆!
他对睿王急道:“这玉刻八卦是圣上用历代星官供奉的昆仑白玉结合殿下生辰所制,这上面只显示与殿下相关的帝国命脉,此刻竟然无故破裂,乃大凶之兆!殿下……此人怕是于你有大不利,请速速离去!”
睿王闻言一愣,瞧见那几块碎玉,一方面惊讶于这八卦竟是父皇用那块稀世珍宝结合自己生辰制成,难道父皇早打算将皇位传给他,而太子殿下只是个靶子?!一方面又忌惮大天官所言,这玉突然碎裂是表明自己即将遭逢巨变?
大天官见睿王怔愣,顾不得君臣之礼,拉着睿王避开陆是臻往大门方向疾走。
威远侯此刻顾不得睿王他们,浑小子陆是臻竟敢当着他的面对雅儿如此无礼,他不在的时候岂不是要上天!
他没好气地走过去,见陆是臻行为异常,骂道:“他是怎幺了?羊癫疯?”
陆是臻面容诡异,从他眼角展开一段奇异的纹路,慢慢地延展至整张脸,身周气压畸变衣衫无风自动,形似鬼神附体,令人触目惊心。
煞气!
威远侯不愧是纵横沙场的老将军,反应极快,下意识抓住爱女往后急退两丈。
“雅儿,他怕是中邪了!”威远侯说着,把爱女护在身后,道:“你快走,去叫爹的亲兵来!”
雅儿见陆是臻异变,知道要不伤他将他制住怕是难,只道求道:“父亲……别……别杀他,留他性命!”
威远侯威严道:“快走!”
苏雅儿只得拔步离去,还未跑出几丈,忽然黑云压顶,天色异变,风起云涌,以陆是臻为中心形成了一股诡异的气劲旋涡,威远侯大惊,他征战沙场多年,见过无数奇人异事,还从未见过声势如此之浩大如此之诡谲的情形!
本在往外逃窜的大天官和睿王突然觉得脚下犹如灌了铅,挣扎着走了两步,如在泥沼前行,粘连沉重。
苏雅儿也迈不动步伐,回身见陆是臻发着红光的诡异双眸正慢慢望向自己,她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此刻远在南疆的巨石突然颤动,石身纹路发出炫目的光,在场的巫祝无不跪拜唱诵,大巫祝起身跳起祭祀舞,诡谲怪诞犹如迎接灾厄。
陆是臻在与祂的抗衡中隐隐听见远方有玄音密密传来,他扼制住往苏雅儿延伸的恶念,觉得血液沸腾,仿佛下一刻就要自爆。
以威远侯府为中心的方圆十里,所有人畜被一种不可言说的精神荼毒入侵,心智稍弱的开始妄语怖畏,行为混乱,大多数人在那一瞬因为大脑震荡而晕厥。
威远侯虽距离陆是臻很近,但他心智坚韧,竟一下没晕,强行行动想去救雅儿。
大天官和睿王受到冲击后大脑一宕,当场昏迷。
桉楠也倒在地上。
苏雅儿却毫发无损,甚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过来。”
他的声音仿佛彗星呼啸,尖锐弘大,苏雅儿被迷了心窍,慢慢走向他。
等她再次拥有清晰的意识,父亲遍体鳞伤地倒在不远处,她被摁在地上,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纤细脆弱的脖子。
“让我好找。”他叹息着,仿佛天地都跟着叹了一声。
恐怖的威压,非人的眼神,苏雅儿怕得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慢慢俯身,皮肤上卷曲的花纹随他动作诡异地流动,他张来狰狞的嘴逼近,但动作突然凝滞。
苏雅儿明白是他在和身体里的怪物对抗!
但她被摁着真的……
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忽然强劲的气流激荡,陆是臻周身气劲微敛,血红的双眼泠然看来,齿尖流溢着的涎水垂下,猛地张嘴咬在苏雅儿脖子上。
“啊!”短促的痛呼声后声音被淹没在“咕噜咕噜”的吞咽声中。
多幺甜美的滋味……陆是臻满足地吮吸。
苏雅儿的血管被咬破,几乎是喷涌而出,他又大口地吮着,很快地她就因失血过多面如金纸,唇色煞白。
唔……
苏雅儿星眸半眯,昏昏欲睡。
若是睡着了,是不是就再没机会睁开眼睛了……
好疼啊是臻。
你若是清醒了,看着这一切,该多难过。
她勉力擡指拨弄自己的额发,她不想死得太难看,但是……好像由不得她了。
脖子被咬了那幺大一口,一定丑死了。
是臻看了,定然心疼。
泪盈于睫,眼泪顺着眼尾慢慢往下,灌进她的耳朵,冰冰凉。她用尽全部力气去捧他的脸,“是……”只能发出模糊难堪的喉音。
是臻……
陆是臻正癫狂地饮着渴望了千年的热血,忽然脸被她冰凉的手心一碰,顿了顿,擡眸。
她正慢慢阖上双眼。
最后的一眼满是对他的眷恋。
“不!”身体里另一个意识叫嚣而起,陆是臻昂首长啸。
“雅儿小姐……”这一瞬他艰难地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看着破损的苏雅儿万念俱灰。
这是什幺样一个结局……
这是什幺样一个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