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是生来就是姐姐的。而弟弟生下来就是弟弟。
沿海地区渔业极其发达,衍生出各种相关的工种。从船进港开始,就要搬运、分装、冷冻、售卖处理各类海鲜。在这里,大多数男性都会选择出海做船员。女性则留在家里做工和哺育小孩。
捕鱼所需的渔网在水里或者拉上岸的时候被鱼挣脱、撕咬出现断线等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铺开有篮球场那幺大的渔网缝补完整得要五六个妇女坐着耗上好几个天数。她们在夏天顶着烈日,帽檐下也是一张汗涔涔的红红的脸。
与之相反的是冷冻厂的工作。
需要穿着防水围裙工作服久站,即使带着手套,一天做工结束后,两只手也泡得发白了,寒气入体。
怀郁夏的时候,郁芬还在冷冻厂做小工,是做分档的。把虾按照不同规格分别放置。不同类别以及个头的虾总要卖出不一样的价格。
月份大了,因为孕后期脚肿得厉害,站一会儿都难受得不行,就再挺着大肚子去补了几天网。最后攒了些积蓄在家待产。
奶奶托熟人的船只给爸爸留了个船员的空,他跟着船出海捕鱼了一次,没多久沿海有台风要登陆,船只纷纷进港避风。
回到家,他大嚷着忍受不了海浪的颠簸,在海上自己身体会各种不适,说什幺也不愿再去出海了。而上一次,他做大货车司机也没坚持送几趟货。
郁夏出生后,将将过一个月。妈妈又回了冷冻厂,像这种日结又离家近的工作是她的首选。
白天天不亮就出门,偶有未褪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照映着穿着全套防水胶围裙的郁芬。
小镇邻里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邻居阿嬷还没有孙女,她对郁夏很是疼爱,也深知郁芬养家的不易,反正在家闲来无事,主动要求帮忙看管郁夏。
每天郁芬出门后再过一两个小时,小家伙才会醒,冰箱里有提前挤好的母乳,郁芬明白母乳喂养对自己身体的压力,不过她更知道奶粉的支出会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每餐都要估摸着时间回家做饭。小家伙是不用太过担心,可家里另外的一个人还要吃饭。如果到点还没回家把饭做好,唐华就会两分钟一个电话开始催促。他在家待业快半年了,白天睡醒了就去打牌,有时赢钱了就会心情大好,还会沿路买点下酒菜回来,和郁芬说你吃你吃,你辛苦啦,老婆。
多的是输钱的时候,在饭桌上黑着个脸,问郁芬今天结了多少钱。每当这时候,郁芬肩膀感到一阵酸意,在冷冻厂低头久站,肩膀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确预知他的下一句话。
“给我钱。”
“你别去打牌了。偶尔也带带郁夏,平常都是隔壁阿嬷帮咱们看孩子。你也要多管管小孩啊。”
唐华摔了筷子。
“我不打牌能干嘛!你不就嫌我没去赚钱吗,我就在家玩个几天怎幺啦。孩子又不是没人看,我哪会带小孩。”
……
“问你要点钱就这幅嘴脸。”
桌子被拍得震天响。
郁芬吃了一口米饭,咸的。原是眼泪落进了碗里。
遇上最忙时,她会提前做好饭,让他热着吃。
可下班回到家已是深夜了,桌上是放倒的酒瓶,散落的碗筷,饭菜吃了个干净。
阿嬷看着郁芬日渐隆起的小腹,刚刚显怀。
“这是?又有了?”
女人之间的默契在空气中涌流。
第二天,阿嬷看着已有一岁多的郁夏,突然开始逗她。
“我们夏夏,做姐姐好不好。”
郁夏会说些简单的词语。
在阿嬷喂完她一口蛋羹后,瞪着亮亮的眼睛,看着阿嬷。
“嗯嗯嗯嗯…姐姐。”
但她还不懂姐姐的含义。
晚上郁芬回到家,洗完澡去隔壁接郁夏。
郁夏鲜少会被吵醒,今天意外地醒了。等到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
“妈妈,你的肚子怎幺鼓鼓的?”
对于两岁孩童而言,妈妈肚子鼓鼓快占据了自己小世界的一半时间。
等再见到恢复如常的妈妈的时候,她已被阿嬷教着喊病床上妈妈身旁的“小不点”为弟弟了。
阿嬷把“小不点”放进婴儿床里,转身帮着把被子重新捋进郁芬的身下,郁夏站在阿嬷的腿旁,试着踮脚,仍看不清弟弟的长相。
她伸开双臂迫不及待地要阿嬷抱起来看看。
待她看清了,不禁怀疑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皱皱巴巴的。
伸出手指试探性地触碰他的小拳头。
在婴儿床里酣眠的人感觉到被打扰。
随后。
郁珩的拳头第一个攥紧的。
是郁夏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