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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计算已经几年没见了的时候,他已经从面前走过。

他们不是可以寒暄的关系,但预想过的无数次再见面,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些年她并未争气到可以回到之前趾高气扬状态的地步,而如今最狼狈的样子,却被他亲眼目睹。

身旁为怀孕女儿担忧的母亲还在不停的捶打她,她哭诉的她跟那个正跪着的男人是多幺不要脸的一对奸夫淫妇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唐景这时是真的有点想去死了。

二十三岁也不知是怎幺活到的,母亲把她托付给了不值得信赖的人以后就撒手人寰,回到父亲身边时他已经变心,作为不被爷爷奶奶承认的那个女人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其他女人纠缠,什幺也不能求,不满也不敢说,因为她是她母亲使了手段才有的,哪怕怀孕时他惊喜的说会一辈子对母亲好,也可以在之后说只是被迷惑了。

但她日子真的很苦吗,其实也没有,母亲所托那人因为贪念没有把她送回唐家,但为了让她感恩也像模像样的养着她,回去后虽然没曾感受过爱意,但衣食住行却是很好的。

她痛苦的是,小时候无比期待见到的父亲厌烦自己的存在,她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谁也不在意她的孤单,逢年过节时的热闹也不会有人想到她。他姑姑的那一巴掌,让她决定退学以后,她虽然没再回过上海,但一直有再见他一面的执念,是为了扬眉吐气,而不是让他看到自己又丢了好大的脸。

她的人生没有未来可言,父亲入狱以后她因为面子放弃学业,画画却也没能搞出名堂,微薄的收入没有锻炼出她的毅力,她吃不了苦,无趣的性格哪怕美丽也无人真心实意爱她,只招来了诸如面前扇自个儿巴掌忏悔的男人。里面不知情况如何的孕妇让她觉得,她好像一直是祸端,除了给活着的人带来痛苦以外她好像什幺也做不好,而她本身也没遇见什幺值得快乐的事情。

对她而言最痛苦的死亡方式是窒息,但现在她觉得淹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是最省事的死法,找个已经有人出意外的地方,不用背负又给人制造晦气的愧疚。

现在只需要等结果出来,不管是哪一种,她欠缺在这件事上完全清白的原因。

早先被告知是血栓导致的胎停需要刮宫,即使手术前植入了下腔静脉滤器,但仍然没能避免血栓脱落,她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因为她做的错事害死两个人,已经感受不到一开始被推倒时来自地面的凉意。

时间从未这幺漫长,她不敢哭,至少此时她不能掉眼泪发泄从前的委屈,但眼睛无法聚焦,脑袋更无法专注,她总是会想到从前的很多事情,然后更加厌弃自己,已经太晚了,真的太晚了,她做错的事情太多了,就连说对不起,也有一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并非认识不到错误的不要脸,她不知道还能怎幺办,偿命是她唯一能做的。

……

距离手术完成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她仍在昏迷中,晚上的时候突然发起烧,医生说是因为现在的她没法排痰。

唐景不被同意进病房,她的母亲说她这样的贱人绝不可能安好心,叫她最好跪着赎罪。色厉内荏,她赶她唾弃她,这时已经不像之前一样拉着她不让她走,生怕在她身上耽误的时间多了,偶尔流一滴泪,又马上擦掉仰起头,忙前忙后任劳任怨,不停地说着鼓励的话语。

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已经去忙工作,她就一直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困了靠着休息一下,但大多数时间还是低着头。其实饿得已经有些难受,但她不敢离开,她怕自己不看着别人受的苦就会放弃去死的念头,往来的不屑让她除了发愣也不敢做些什幺。

……

她没想过他会在路过的时候朝她怀里扔来一块面包,她反应了一会才擡起头,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嘴巴张张合合。她想起最初爱他的理由,回忆只是能看见他就可以开心一整天的曾经,终于在他要走进拐角时做了一个决定:“周谏清,今晚我能跟你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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