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可是遇上什幺烦心事了吗？”
和往常一样为阮夫人请完安，依依离开了大厅，没走几步就听到崔婉在她后面传来的声音。回过头，嫂子看她的眼神里是真切的关心。
她无精打采地回答道：“没什幺，让嫂嫂担心了。”
阮明鸢哼了一句，眼神里满是不屑。“她就喜欢这样做出一副伤悲春秋的样子，等别人来关心她又要故作坚强，嫂嫂你就莫再白费劲了吧。”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依依擡头瞪向阮明鸢，倒是让后者怔了一下。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怎幺就急了？”阮明鸢随即怒道，擡手想往依依的脸上扇，被崔婉一把拉住。本留在厅里跟阮夫人说话的阮明珠听到风声也出来，急急忙忙就拉开了几人。
不出意外地，阮明鸢又一次跑到阮夫人那儿告状。于是依依又一次被阮夫人罚抄经书。
换成以前的依依，被罚就认了，并且一定会乖乖地把被罚的事做完。但这次，她回到闺房后，连桌上放着的笔墨都没看一眼，直接钻到了被子里，把头蒙上。
“小姐啊……你这样做，会把自己憋死的。”兰湘从屏风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道。
依依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听起来闷闷的。“死就死吧，反正现在谢姑娘也离开了，我感觉活着也没意思。”
兰湘叹了口气，“是是是，活着确实挺没意思的，不过小姐你要是现在死了，夫人那边只会嫌麻烦，谢姑娘也赶不过来，先三思吧。”
事实上依依也确实没有一直呆在被子里。下午阮明珠过来看她，她多少还是有抄一点经文，只是因为心情烦闷，字比平时写的更歪歪扭扭。阮明珠没有对她的字做过多评价，而是在依依对面坐下，开口道：“嫂嫂那边的小厨房做了点酒酿圆子，你想不想去吃一碗？”
“不用了，吃不下。”依依的语气仍旧消沉，让阮明珠头疼地皱起眉头。
“依依，我知道你现在心情烦闷。因为谢筱茹，是吧？”她耐着性子道，“听着，依依，我不会过多评判你跟她之间的关系，我现在只想说，看得出来，你和谢姑娘都非常重视对方。但，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打起精神，而不是一直困在谢姑娘离开的痛苦中。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谢姑娘为你做的一切。她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消沉下去的，明白吗？”
“我……姐姐……”依依嗫嚅了半天，最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任由泪水蓄满眼眶，然后一滴滴掉落。
阮明珠沉默着握住依依的手，表达无言的安慰。片刻后，依依稍稍冷静了下来，擦去泪水，吸着鼻子，向窗外湛蓝的天空瞥了一眼。“现在官府应该在全城通缉谢姑娘了吧……”
“应该吧。”阮明珠沉声道，“希望她现在已经出了城。”
姐妹俩的猜想并没有错，谢筱茹越狱一事在官府掀起轩然大波，现在汴京街上满是巡查的卫兵，不仅在显眼的地方挂满了谢筱茹的画像，还挨家挨户地查起她的下落。殊不知，谢筱茹早就走在城外的小路上了。
此刻她正躺在牛车上，慢悠悠地在林间穿梭。茂盛的枝叶遮挡了阳光，四周除了车轮碾在地上的声音外一片寂静，谢筱茹正眯着眼打盹。
她昨夜睡得不好，又为躲避官兵的搜查起了个大早，趁着街上还没几个人的时候离开阮府，现下确实是犯困了。就算牛车颠得叫人想吐，也不妨碍谢筱茹补觉。得亏阮明珠厚道，愿意借钱给她租牛车买干粮——虽然只能租得起最廉价的那种，于她也已然是莫大的恩惠，否则她能不能在城门刚开时就溜走还说不定呢。
现下，谢筱茹正往南走。尽管以后的事还没个着落，但总之，现在先打个盹再说，谢筱茹迷糊地想着。
只是，牛车猝不及防地一震，打断了她的休息。
“怎幺了这是？”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只见牛车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拉车的牛盯着前方，似乎有点迷惑不解。“前面有什幺呀？”谢筱茹探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幺值得在意的，“这不挺安全的嘛，继续走不就得了？”说着她又拍了拍那头忠厚老实的牛。
它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又迈开了蹄子，然后——
“咚”地一下撞到了什幺东西，震动几乎让整个牛车散架。
“喂喂喂，这是出了什幺幺蛾子呀——”谢筱茹终于坐不住了，跳下牛车，走向前方查看情况。然后她就明白了为什幺牛突然停下。
前方……似乎有什幺东西堵住了去路。无形的东西。
是的，前面的道路大约上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谢筱茹擡腿想继续前进，却猛地踢到了那个屏障上，疼得她嗷地一下叫了出来。
她颓然坐到地上，擡手薅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这，这可咋整啊……”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被冻结，盯着前面明明还能走却被看不见的东西阻拦了的路，“坑我呢这是，不，不，我应该是在做梦吧？怎幺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是梦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擦！”谢筱茹被吓得几乎跳起来，转头一看，愕然地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她可太熟悉那双眼睛了，连带着它们周围漆黑如夜的毛，两只尖耳朵，不停摇摆的尾巴。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只自她来到汴京，便一直跟着她的黑猫。
可是，她离开时明明没有去找它……
黑猫那双眸子宛如深渊般，盯得谢筱茹不寒而栗。“你没有在做梦呀，谢筱茹，只是前面的路你确实走不了了，那里的搭建都还没完成呢。”
谢筱茹倒吸一口冷气。刹那间，有无数的东西闪过她的脑海，那些失落已久的碎片，此时终于逐渐汇聚于她的意识中。
她脸色骤变，伸手揪住黑猫的后颈，一把将它拎起来。
“你这个混蛋——”她近乎失控般喊道，“你他【——】的都做了什幺？！”
-
无路可走（物理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