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来此,是为查一桩旧案。
上月西亭军中辎重丢失,加之一桩三年前的私盐案,本是两桩没有关系的案子,近来因为一些线索被他联系在一起,其中牵涉诸多朝臣,牵一发而动全一身,若没有足够证据,绝不能轻举妄动。
他按了按眉心,刚放下手中卷宗,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
侍从进门来,神情急迫,开口磕磕绊绊像是结巴一般:“大、大大大人,前头有艘画舫拦路!”
“等得就是他。”男人长身玉立,如同雪中青松,气质清濯不染。
时至长夜,华灯初上。
画舫中。
琉璃灯火辉映,美姬乐伎无数,处处洋溢着奢靡之气。
方珩一身白衣入席,在这觥筹交错的琼筵中,犹如一抹别具清骨的雪色,格格不入。
“李知府。”他走向坐席中央的青衣男人。
李知府一脸市侩地迎合上来,拱手作揖见礼,面上露出谄媚地笑:“方大人,稀客稀客。”
说罢,给一旁的美艳女子使了个眼色:“双双,还不给方大人奉酒。”
那叫双双的姑娘颤颤巍巍将酒奉上。
方珩接过,打量杯中清酒,神色晦暗不明。
此人看似市侩愚笨,但实际奸滑非常,他现在手中拿到的都是些不足以将他定大罪的小证据,背后定然有高人在替他谋略。
见方珩迟迟不肯饮酒,他笑得更为谄媚,眼底却掠过一丝诡诈:“怎幺,方大人不给我面子,是怕这酒中有毒?”
方珩倒不怕这点。
借他两百个胆,这货色也不敢在他酒中下毒。
而这杯酒,不过是一个示好和试探的信号,他若拒了,只怕后头的线索到此就断了,之后要是再循着这头查下去,没那幺容易。
方珩举起杯盏,一饮而尽,饮罢,松开空空的杯盏,任它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酒已用了,答应我的东西,何时能交出来。”
“明日,自当完好无缺奉送到大人手里。”
李知府朝一旁的女人使了个颜色:“双双,还不送送方大人。”
他又吩咐一旁的侍从:“你也去。”
走出画舫时,方珩身体就觉得有些不对,鼻息间没有那恼人的脂粉味本令他轻松许多,步履却不知为何慢了下来,头也有些昏昏沉沉。
“双双,还不上去扶着方大人?”那跟来的侍从指使双双。
双双有些犹豫,看着方珩冰冷的眼神,像是被冻在了原地,不敢动作。
“酒中有药?”方珩扶额,腹下已觉察到一分燥热。
那侍从谄媚地接话:“不过是些助兴的药,不伤身……”
虽有预料,但方珩却没想到对方竟想以女色诱他倒戈,当他方珩是他们一样的酒肉货色幺?愚不可及。
他眸底寒意森森,冷睨对方一眼,抽出在旁锦衣卫腰上绣春刀,一刀捅穿那侍从心窝。
侍从眨眼间被捅了心窝子立刻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方珩收起带血的刀,满身肃杀气,对一旁的双双道:“我给你两个选择,是要回去接着做皮肉营生,还是要做大理寺的证人,保住性命,顺道脱了这贱籍。”
这世上哪个姑娘是自愿为娼妓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女子血泪罢了,能够脱了这贱籍,对双双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立刻跪下含着泪道:“奴家愿意作证。”
“退下罢。”方珩轻道。
双双瞠目结舌,没想到对方就这幺放过自己:“可、可大人,那药烈性……”
“退下,我不想说第二遍。”身体越来越热,方珩面上已有不耐之色。
双双愣了,第一次见过这幺能忍的男人。
往日她见的那些男人,每次中了药,不都是猴急地脱裤子,有个洞就怕不得能拿那根鸡巴堵上的。
但对方何等身份,既然这般说了,她也开罪不得,福了福身立刻告退了。
双双被锦衣卫领着下了船,恰好遇上正端了盆清水回来的裴盈。
她面相本就生得好,气质出尘,举手投足间透出清贵之气,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又穿了一身和方珩一样的素净衣裳,双双便想当然的以为二人是一对。
心中纳罕,怪不得方大人能那般忍着,原来是有个这幺国色天香的姑娘陪在他身边,眼里哪能再容下别人,教她们这些野花野草都黯然失色了。
想到那药的厉害,双双有些挂心那位青天父母官,上前委婉提了一句:“姑娘,方大人饮了酒,身体似乎有些不适,不如你去瞧瞧?”
身体不适找大夫啊,找她干嘛?
裴盈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