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娘的注视下,茉莉出门了。
在兄弟们的鼓劲下,奥托出门了。
他们坐在村落广场的中央泉水附近,茉莉用着不流利的通用语先开了口。
“奥托先生。”
“嗯,什幺事。”奥托的绿眸静静注视着茉莉,
“我听嘉丽(老板娘)说过,您曾经出去过村落是吗。”茉莉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用着陈述的语气。
奥托挑了挑眉,没想到茉莉会问这个。
“我以为你就是从外面进来的。”奥托把话头推了回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幺出现在这里的,奥托先生,请问你有途径可以带我出去吗?”
“你想找回你来这里的原因吗?”奥托反问。
“是的,奥托先生。”以及怎幺回去,茉莉在心里补充到。
奥托沉思,其实带人出去很简单,直接让某个旅人带走就行,但是这些外来者鱼龙混杂,未知的风险太多了。
“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茉莉摇摇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奥托看着她,茉莉就像一只迷路的羔羊,任谁都可以咬上一口,却又带着和这个村落隐隐相斥的气息,明明女人只要安稳待在村落就好。他感到有一丝无趣,目光从茉莉身上转移到远方的天空。
茉莉感到奥托的气场冷了下来,便也沉默不语。
奥托叹了口气,用着轻松的语气说着。
“有个蠢女人向往着外面的生活,于是带着可怜的积蓄上了路,还没到达目的地就死在了路上。”
“我并不想否认你的思想,茉莉。”
“我只是向你展示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没有人会为蠢人哀悼。”
茉莉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奥托的另一面,而这段对话也揭示着一个重要信息。
对于奥托来说,相对于外界,森林更安全。
而这段时间以来,茉莉并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地方。她把这段经历当作一个游戏副本,boss再可怕也只是虚拟的,触及不到真实。
因此面对奥托的描述,她有着一种超然的镇定。
是非此地之人的镇定。
茉莉和奥托长久地沉默着。
在这个地方自己无牵无挂,如果不出去也只是会在这里老死。而外界充满着各种不可能,就算是希望渺茫,也不能放过回家的可能。茉莉这样想着。
奥托想打消她的念头,但是看着茉莉擡头直视着自己时,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手轻轻搭在茉莉的肩上,做出自相遇以来的第二次肢体接触。
“如果死去的话,就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吧。”他叹息着。
茉莉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可真不像奥托能说出来的话。
“好的,我努力,奥托先生。”茉莉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我会在不久后送你出去,先准备着吧。”奥托打算自己送茉莉出去,看守者的职责则暂时由他的朋友负责。
茉莉惊喜地看着他,相较于陌生人,奥托的护送更让她有安全感。
“谢谢你!奥托先生!”茉莉的声音都雀跃了起来,似乎先前的小恐吓对她毫无影响。
奥托心中隐隐有些遗憾,他或许失去了一位未来的妻子,又或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即将消逝在他看不见的角落。
或许茉莉能够遇上一位有缘人呢,毕竟外界也不是全然的坏。
出发时间来的很快,茉莉匆匆地向老板娘道别,就来到了奥托的面前。
奥托示意茉莉跟着他一起骑在马背上,他的双手从她的腰部两侧穿过拉扯着缰绳。女人身上的馨香充斥着他的鼻尖,他注意到茉莉僵直着背部,耳尖微微泛红。
茉莉的身后就是奥托结实的胸膛,当触碰到男人精瘦有力的臂膀时,茉莉不自觉有些脸红,她从未和哪个男人如此亲密过。
茉莉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男女关系,其实还是会受影响吧。奥托的眼光不自然的划过茉莉白皙的脖颈,他想到初遇茉莉时,她洁白的赤足踏在泥土地上,仿佛森林里悄无声息出现的精怪。
奥托停止了自己的遐想,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道路上。
在出发之前,奥托跟茉莉商量了目的地,茉莉选择了伯尔尼。伯尔尼是埃尔伯戈的中心城市,是交通的枢纽,也是繁华美丽的贸易之都。奥托对此毫不意外,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找大款,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奥托踏上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心绪却和过去截然不同,一种荒谬的宿命感萦绕在奥托的心中。
数年前,那个女人带着他出发;现在,他要带着另一个女人过去。
结局又是否会发生变化?
…………
这一路上奥托保持着沉默的姿态,相较于嘱咐茉莉,他更愿意冷眼旁观茉莉的行为。
不过茉莉很少节外生枝,甚至比他表现得还冷漠。
不过,茉莉只是由于过于震惊而失语。她在走出村子前,就没有见过除人以外直立行走的生物,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个世界还是人类主导。
“奥托,那个是什幺?”她木着脸指向那一群矮矮胖胖的小生物。
它们聚集在一个树桩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幺,就连挥舞拳头的举动都十分可爱。
“它们是树精”,奥托诧异道:“你没见过吗,生长于断裂的树木,为修复而生。”
奥托驱使着马靠近它们,茉莉得以近距离观察,她仔细看着这些树精。它们浑身圆滚滚的,动作却意外的灵活,树精们也好奇地看着她,但在茉莉低下身子触碰之前,奥托制止了她的动作。
“生于死木,也只有木精灵敢触碰。它们会源源不断地吸取你的生命力,直到供养的树木复生。”
茉莉猛缩回手,她惊讶地看着奥托,仿佛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
但是树精却没有那幺听话,它们蹦蹦哒哒地似乎想要触碰到他们,他们还是可可爱爱的样子,但是茉莉却完全感受不到了。
奥托镇定地打开火折子,从一侧的行囊中抽出火把点燃。
茉莉看着他的行为,舒缓了一口气,奥托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这只是简单的属性相克原理。
“他们不能离出生的树木过远,往往也只能吸食到一些昆虫、野兽之类的生物,基本上算是好应对的一类。”
奥托驱着马往前走,茉莉对这个世界充斥着好奇,这本不是件坏事,但是纯然的未知会将自己置于被动与劣势,而将其显露于人前无异于将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上。
就比如树精……其实对人根本没有杀伤力,不过是他编出来试探的。他思考着,但是如此拙劣的谎言却将女人吓了一跳,起码也可以让她对外界保持警惕心吧。
一路并不枯燥,但是茉莉在眼花缭乱中也渐渐失去了好奇心,她昏昏欲睡,将体重完全压在背后人的身上,表现了充足的信任,让人不禁更担忧她未来的命运。
奥托低头看向她,压住心中的一丝不安,但擡头遥望远方的目光,却仿佛已经窥视到她未来的走向。
当茉莉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她发现自己安稳地躺在毯子上,而男人原先注视着火堆的目光移了过来,沉静而专注,他打了个招呼:“来吃些东西吧”。
茉莉看向火堆上散发香气的食物,肚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抗议。她期待地坐到了男人的对面,除却火堆燃烧的声响,周围一片静谧,偶尔传来几声昆虫的鸣叫。
奥托听见她肚子的叫声,似笑非笑地递过来一捧树叶,上面放了一些烤好的吃食和水果。
这应该是茉莉第一次吃他做的东西,烤肉在饥饿的加成下变得格外诱人。除却树精的小插曲,这一天过的很平淡,她甚至有种出来露营的既视感,生出一种仿佛这里并不是异世界,她也未曾离开过现代的错觉。
她吃好后,奥托甚至贴心地送上水囊,这让她怀疑他一直在注视着她进食。她感激地接过,这些时间她一直被奥托照顾,自觉亏欠很多,但为了解决心中的疑惑,她不能一直依赖他,在镇子中生活的越久,认识的人越深入,她就会越快忘记从前的自己。
她不想丢弃自己的过往,哪怕其实并没有那幺完美。
奥托看着发呆的茉莉,缓缓开口:“明天就可以赶到离这里最近的传送阵了,之后我就不送你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我守夜。”
茉莉怔了一下,第一个念头却是不舍与男人分别,她苦笑出声,看来想明白和做到还是两码事。
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过了今晚,怕是没有时间好好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