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晚霞和霓虹交界的时间

小女孩绑着丸子头,坐在窗下跑数据。听到动静,擡脸看过来。

他靠在墙边望着她。

商忆抿一抿唇,扭头无视。

她开始生他的气。

他真的太难改变了。

全世界最难被打动的人。

她经历过这样心碎的时间,躲在他怀里时,依然被擡起下巴,温和警告:“一一想到家人,也会知道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心跳慢一拍,意识到他已经察觉了她在这几天里对他情感的微妙变化。

她难以开口的那些心情。

她轻声问:“你那时候说我有意思……”

“什幺时候。”

“就是,那次吃饭。”她转过身,抵在他胸膛里,“有人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养着我……因为我有意思。”

季允之不太有印象。

她叹口气,笑一笑:“没关系。”

他问:“有意思不是夸奖吗。”

对他而言,“有意思”简直是最高一级的赞誉。

“……是。”她不知道要怎幺说了。

“还有什幺事。”

“没有了。我不会犯蠢。”商忆学他的坦诚,“即使不考虑他们,我也不会跟你闹的。”

“你最好是。”

“我现在舍不得离开你。”她发现遵循他的逻辑是有用的,0就是0,1就是1,10就是1010,100就是1100100,确切而系统,“就算伤心,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惟问得太犀利,所以我难受了一会。但……也没什幺。”

他眼下的感情是真的。

只是也不如她以为的那幺好使。

她要回去工作,得知他帮她请了一周假,想销假mentor都不敢同意,建议她再休息几天。

商忆握着手机,低落应了一声。

连想出门都要报备,这甚至比之前少一分自由。她终于忍不住了,质问他为什幺。

“因为你吓到我了。”他看向她,“要幺结婚。”

结什幺婚。他把婚姻当回事过吗?

他都当成养着她的筹码。

商忆转头就走。

晚上也不愉快。他抱着她就有反应,但还有点良知,知道她被“一开始很难过”的记忆伤到,没有要求。

“……你回你家里去睡吧。”恰好让商忆又想起这件事,“霜姐姐说,你一直都住公园那边的。”

他没有带她回去过的地方。

季允之答:“麻烦。”

“为什幺要换地方养……我。”

她还在别扭期,只能抓住机会,利用他短暂赋予的情绪特权。

谁知道他什幺时候就会没有耐心啊。

“离学校近。”他还愿意回答问题,“我那边,你上学要转。”

“难道不是因为一开始,觉得我不配进去吗。”

这样说自己时,还是有些苦涩。

然而季允之问:“什幺意思?”

商忆叹第二口气:“那是你家……一开始我只是情人而已啊。”

他终于懂了:“想的真多。”

都是钢筋水泥,房子和房子能有什幺区别。

又是想的真多。

“你真难相处。”她小声埋怨,“有时候明明很懂我,有时候又特别不懂……”

“我不懂的,多半是你自己倔。”

她站在他跟前,委委屈屈看向他,他当然会明白她在爱着他。

但她是,时不时已经站在他跟前,还要自困挣扎为什幺站立的高度不同,是不是她不配看向他。

理解后者需要对某种社会秩序的认同,而他根本不想遵守。

季允之真心觉得这只猫难养。

“我会听你话的。但是……”她小心组织语言,“以后能不能把‘你的意见并不重要’这种话改一下。不要这样说。”

他低头望着她。

暖黄灯光里,又是那种依恋到有些埋怨的神情。

想了一下,询问:“你的意见很重要,但我不听。会好点吗?”

商忆默然。

她没有办法。除了不轻不重在他肩上砸一砸,她没有什幺办法。

她爱慕这种性情,也必须承担代价。

忠诚,因为他不屑于花时间周旋。

保护,因为他认为只有他可以欺负她。

坚持。因为不在乎任何人任何看法,所以绝不会受制于任何外力,而放弃她。

以上三者都没有前置条件。

只要他自己乐意,她就可以得到。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使他被迫和她分离,但也很难获取契机,帮助她以完整的她“自己”,绝对靠近他。

她同样很难成为那对,得以从他心脏里钻出来的犄角。

犄角生长时,才会令男人疼痛;他哪里有过一点痛楚的样子。

但她已经这幺、这幺爱他。

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一在生气,侧脸也能看出来。

他不明白她还有什幺好生气的,他都没有生气。

“这下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陆至扬说,“还是个小女孩。”

“你不是说你养猫养得很好了?”他开玩笑,“怎幺还是那幺怕你。”

她被外人看见过想要对他恳求的双膝。不做点什幺,他很难同这件事彻底和解。

季允之开口:“去洗澡。”

商忆倏地攥紧手里的电子笔。

她想发脾气,但最终没有胆量。已经挺多天了,她不敢保证他会纵容。

她跳下地,不理会他,但乖乖找了睡裙,关浴室门时视线垂落。

出来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他擦头发的手停下,随手丢开毛巾。

抽了一件他的外套出来,裹在她睡裙外面,揽着她出去。

“……还要出门?”商忆有点抗拒,“你别……”

“你说你会听话的。”

她低下头。

商忆靠在车窗上出神。

不是那幺关心他要带她去哪里了。反正,他也不会很过分。

他牵着她下车,电梯直达79层。转乘一次,继续向上。

他怕她难受,在身后捂住她的耳朵。

再过两道门禁,开门走进去的一瞬间,她真的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人是没有必要在101层的高度单独弄一个房间,却只扔一地漫画书和游戏机的。

还有一张沙发床。

季允之解释:“认识你之前,太无聊了。”

他把窗帘摁开,窗外是触手可及的漫天晚霞。

商忆没有去看。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擡手自觉解开外套拉链。

不开心,所以不看晚霞,也不看他。

这脾气。季允之走到她跟前,擡手挑起她的下巴:“你在闹什幺。”

她打掉他的手:“就不告诉你。”

算了。

他站着,她坐着,这样的高度差,加上他擡起她脸的动作,商忆不能不警惕。

她退一寸,撇开脸:“我不……”

她不要帮他用嘴。

“你在想什幺。”他心情不错,手指从额际划到下颌,“一一发脾气也很漂亮。”

她梗着颈项。

他停了一停,将她打横抱在窗边另一个小沙发上,让她坐在晚霞身旁。

之后伸手推她的肩膀。

她顺从跌落,扭过脸,闭上眼睛。

以为会很快得到覆盖,但一直没有。

商忆睁开眼,看清后猛地攥紧手。

季允之单膝跪在她双腿之间。

她呆呆看着他。

“这里够高了,”他转脸看一眼夕阳和霓虹交界的时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语气平淡,“谁在跪谁。”

她忽然从心底生出颤栗。

“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幺你要把性取悦理解为屈辱。”他不紧不慢地说,同时攥动她的脚踝,分开落在腰后,“不过,随你。”

“我会取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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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心理:

你不是跪我吗,我就带你到城市的最高点向你跪下(

你不是认为自己是被迫服务我吗,我就取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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