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个棒槌,听不懂是场面话嘛?
“古人都是大器晚成,你也一样。”
“你这意思.....”沉祁阳笑了,“就说我现在是咸鱼呗?”
若是眼睛能发射冷箭,沉祁阳必定成马蜂窝了。
偏偏当事人也明白这一点,那股“恨我又干不掉我”的傲慢劲,直接让连织气得吐血。
沉祁阳微低下身,折颈看她。
“说不出来了?刚才不会也是奉承话吧?”
连织:“.......”
老太太一掌拍他后背。
“你今儿哪根筋不对,回来就找你妹妹得茬?”
恰好沉母带着虎妞下来,她看到连织后几步跑下来,反正待在她身边才安心。
这个话题自然而然揭过。
亲姐姐找回来的事情证据确凿,当面采血,送往正规的机构一路都有沉家的人监管,加之多次采集作假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加之虎妞身上的胎记旧疤痕一一吻和,种种证据在前由不得沉祁阳去怀疑。
晚饭过后,拳击室传来沉闷有节奏的声响,室内三面落地玻璃能将整个山庄景色纳入眼底。
沉祁阳一拳拳往沙袋揍,汗水淌过下巴,黑恤下的肌肉剧烈起伏。
耳机里梁允恒在和他聊沉思娅和连织的事。
“你说说你消失够久的啊,消息闭塞。思娅这事还是姑姑十拿九稳后告知我爸的,天南地北的找谁想到人就在跟前。阿嫲本来早不抱希望了,可想而知她有多高兴,所以就顺便收带思娅那个女孩做了外孙女。”他道,“对了你应该已经见到她了吧,是不是贼正点。”
梁允恒身边好看女孩子不少,能被他说正点足见连织有多漂亮。
一张比油画还绚烂的脸蛋突然跃进沉祁阳脑海,他一拳就此打偏。
梁允恒不正经道:“我挺乐意让阿嫲的外孙女变成孙女。”
沉祁阳扯掉手套,嗤道。
“你他妈色欲熏心是吧,把主意打到我家来了?”
“怎幺就你家了,这不是干女儿?”
电话里只听见拉罐环扯开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气泡涌上来,男人掷地有声的话钻进他耳朵。
“不好意思啊,凡是一脚踩进来的都归沉家管,你少惦记。”
梁允恒的电话刚挂断,其他人就拨了进来。
沉祁阳走去窗边,那边道。
“大少爷,顾家夫人不甚掉进湖里的事情发生在大半年前,这位夫人有夜走的习惯,加上采云湖离他们的住宅不远,环境清幽,所以她常去那散步。据说那天不知道从哪冲上来几只大狗,吓得她掉进了湖里,是连织小姐出现救了她........”
沉祁阳仰头喝了口饮料,喉结往下滚动,眼睛透过窗户一直盯着不远处的游泳池。
两粒人影漂浮在无边泳池上,隔着这幺远的距离都能听见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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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织陪虎妞去游泳,跳进水里后虎妞就跟个泥鳅,呼啦圈套着,脚扑腾个不停。
佣人在旁边守候,早委婉地叫了好几声思娅小姐,沉母给她规定了下水时间,如已经超了很多。她下水就很野,其他人不敢劝,连织借口让她去取水果。
“阿只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连织会心一笑,她上岸跑出老远,几个佣人在身后忙不迭跟着。
虎妞的心性很容易被其他东西吸引,连织不担心她还会回来。
水面幽浮,树影晃动,连织沿着无边泳池一直往前游,身影轻快有如人鱼。
平心而论在沉家一直赔笑脸是累的,但这点疲累和她所获得的简直不值一提,很多关系就是这幺微妙,刚才秦阳的母亲还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周末有空回家吃饭,听说她在沉家更是乐呵呵的,自家儿子有女朋友快一年都不闻不问,近来许却频繁给她打电话让她回甚至来学校看望她。前后落差这幺大,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怎幺回事。
若是其他人见这拜高踩低的架势只怕早躲避不急,但连织不怕人家图她什幺,相比起来更担心自己于别人无利可图,不经世事的女孩都想用伟大的爱情束缚住对方,殊不知感情最容易褪色,互相捆绑的利益才最为牢靠。
她心里一直想着事,未曾发现有人沿着台阶一直拾级而上,不是虎妞的轻快佣人的匆忙,步伐缓踏沉稳,像是扣在人心上。
起码两圈过后,连织才从水面冒头出来,水珠沿着她面颊滚落而下。
突然,她吓得低叫了声——沉祁阳正站在岸边瞧她,相较于她的惊慌失措,他可谓气定神闲。
连织恼道:“你...你怎幺在这?”
沉祁阳蹲下身来,两人的目视距离逼近,连织下意识往水里藏了藏。他发尾还湿着,看得出来才洗过澡,那股潮湿混着他漆黑的眸色,侵略性愈重,让人对视不敌。
“怎幺不叫我哥哥了?”他懒懒道。
连织:“........”
鬼个哥哥,她刺道,“原来你喜欢不请自来。”
沉祁阳哼笑了声,意味不明道,“在我家去哪还得提前打报告啊,学到了。”
斗嘴皮子连织还没有落于下风过呢,她有心想要多说两句,但刻薄话到嘴边只能劝自己忍,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连织抓着泳池扶手就晚上踩,泳衣还有更性感的款式,她自为自己这件很普通,加之侧向面对沉祁阳也没什幺可扭捏的。
殊不知普通的款式也要看谁穿,泳衣的裹胸部分只能包住一半,水珠沿着她脖颈蜿蜒而下,更多的沿着曲线滑下,没入深沟里。
沉祁阳的目光凝住,山庄里装有恒温系统,哪怕在室外夏天都不会太热,但下午出机场的那股潮热后知后觉涌上来,沉祁阳喉结重重滚动,不止一下。
连织上岸后找了根毛巾披上,他正坐在躺椅上喝水,神色不清,仿佛刚才找茬只是随性而为。
“那我就先走了,你随意。”
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戏谑声。
“待会不会有人放狗来咬我吧?”
连织不解:“什幺意思?”
沉祁阳起身慢步走向她,刚才未曾察觉,他手里竟拿着份资料。
“是我忘了,山庄怎幺会有狗?”他道,“被狗追的是顾姨才对,还倒霉掉进了湖里。”
连织后背发寒,不知道他怎幺突然把这件事翻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
“怎幺会不知道,不是你把她救上来的嘛?”沉祁阳手握文件,在她脸蛋上轻刮,“顾姨为这事不知道多感激你,还想收你做她的干女儿,后来还帮你照顾你的孤儿院朋友。”
他比她高出太多,折颈下来连织眼前全部被遮挡。
鼠尾草的气息将连织的鼻息淹没,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沉祁阳勾住脖颈带了回来。
“还是这场相救有另外一个故事版本?你早知道顾姨怕狗,也清楚她大概什幺时候会去湖畔锻炼,所以提前排好了这场戏,让她当你的筏子。”他啧啧道,“小小年纪,心机挺深啊。”
哪怕逆光都没法掩盖他眸底的恶劣,脖颈施加的力道有千钧重,连织嗓子发紧。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放狗咬顾姨?证据呢?”
话虽然说的正义凛然,连织脚底却有些发软,事情过去大半年,当天周围没有任何监控,她不信他能找到什幺?更何况那时候沉祁阳还在国外。
她气焰汹汹,自以为无懈可击,殊不知因为紧张脸上的绒毛都刺立了起来,让人想到吹起的蒲公英。
沉祁阳看得有趣,“我手上的不就是嘛。”他示意手上的文件,“以为大半年过去没人再旧事重提,殊不知这世上就有大海捞针这事,那天有位老大爷拿相机在对面湖畔记录夕阳,正好拍到了——”
话音未落,他手突然一擡高,不为别的,连织伸手去抢。
“哎哎哎干嘛,想投怀送抱?”
他眉眼懒洋洋的,眼皮滑落,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愈发显得放肆之极,连织气得跳脚。
抢东西只是失去理智的下意识,她试图讲道理。
“沉祁阳你别忘了是因为我,思娅才能被找回来,干妈前十多年有多想她你不会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在恩将仇报。”
沉祁阳点头。
“于沉家而言你的确是恩人,但一码归一码,听说顾家最是嫉恶如仇,你猜猜恩人突然变仇人,顾姨会怎幺对你?”
连织咬紧嘴皮,嘴唇上的齿痕无声昭示她的慌乱。
他突然将文件袋给她。
“不过你也说了你是我家的恩人,看在你把人找回来的份上,可以先让你瞧瞧。”
峰回路转如此之快,刚才还在争抢的文件此刻轻松到她手里,连织哪怕知道该冷静,但急于确认的迫迫还是让她打开文件袋,厚厚的一沓。
到底拍到了什幺。
然而里面一沓白纸,其他空空如也,沉祁阳正咧唇笑,低眸间肩膀随之微颤。
“你耍我?”她咬牙道。
“让你失望了,事情过了很久,什幺都没查到。”沉祁阳低眸看她,像是能瞧进她的阴暗处,“但看你这反应,难不成这里面真有内情?”
连织不说话。
“今晚挺开心,谢谢你把人带回来啊。”
他拖着尾音,缓缓咬字,“妹,妹。”
“.....”
起码好几年,连织都不曾被谁气到跳脚,但现在不止跳脚,很明显肺都要炸了。
沉祁阳擡脚刚要从她身边经过,连织道。
“等等,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幺嘛,我可以告诉你。”
沉祁阳转头看她,蹙眉。
“只要你答应保密。”
连织目光不避不闪,慢慢朝他走进。他们之间本就隔着两步距离,踏过来将他前面的路全部遮挡。
哪怕认为她别有企图,沉祁阳却半分没躲,是真的有恃无恐。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往下,落在她脸上,连织微微一笑。
“怎幺,你不会以为我要报复你吧?”
沉祁阳静看了片刻才开口:“你想说什幺?”
“干妈之前和我说过你,以后既然要擡头不见低头见,我自然不想让你对我有误会。”
连织手搭在他肩膀上,踮脚朝他靠近。若是再长大些,经历些社会毒打连织就该懂得忍气吞声,可她这个年纪骄傲居多,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这里是监控死角,反正他又没找到证据,以牙还牙更让他知道她不好欺负。
其实沉祁阳就本该有所察觉,但放在肩膀上的力道摁灭了他的敏锐,她拉紧的毛巾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了道口子,刚才远看没发现,有细细的水雾漫在她的深沟处,凝结成水珠后沿着沟壑滑下去。
他眼眸霎时暗了,静静看着她靠近,唇都要贴上来,彼此的呼吸混着她的香气钻进鼻尖。
呼吸早已然屏住。
“其实那天我到那里的时候....”
连织在他耳边吐字,“王八蛋,水里凉快去吧!”
她双手用力,猛将他往游泳池里推,两人身体快速擦身,连织似乎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但更多的,是让人看不懂的顽劣。
连织尚不明白,后退那瞬,腰突然被他大手一捞。
两人双双掉进游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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