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广宗和萧耀朱一左一右，扶着马栗，离开了原地。
三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然后慢慢变淡，逐渐融进身后的黑暗里。
三人走了好一会，直至走到一处明显与旁边自建房风格不同的，较为老旧的院子前。外面砌了一圈红砖墙，大门虚虚落着锁。
萧广宗松开手，走上前推开院门，门上抖了层浅浅的灰落在他的头上。
马栗借着旁边屋子里传出来的光亮，看见了萧广宗拍发上的灰的动作，眼神微微动容，“你们回来以后就住的这？”
她迫不及待穿过院门，一瞬间，她好像穿过了十余年的光阴，再站到院子里的时候，她看见那个满脸疼痛，浑身被汗水浸湿的女人躺在被横放的木椅上。
她下身赤裸，双腿大张，旁边站了个面容刻薄的妇人，在那抱怨：“叫那幺大声做什幺？留着点力生孩子啊！”
然后——在一声又一声止不住的痛嚎里，响起了一前一后出现的婴儿啼哭。
妇人用布裹住浑身脏污的婴儿，嫌弃地皱了皱眉，但在看见底下的把后，又眉开眼笑，“哎哟哟，两个大胖小子呢。”
而那个浑身被汗水浸湿，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的女人无力地躺在那，努力擡起沉重的眼皮，望向被妇人抱住的两个孩子，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却疲惫得擡不起手。
孩子……她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马栗下意识喃喃出声。
扶着她一起进来的萧耀朱听见了这声，他偏头看向马栗，尽管他看不真切她的面容，还是弯起眼笑道：“妈妈，我在这。”
随后进来的萧广宗不甘示弱也道：“妈妈，我也在这。”
马栗眼睛微微湿润，她借着月光、和从旁人家里透出来的光亮，看向站在她身边，已经出落得十分挺拔的两个青年，伸手拢住了两人，“妈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这副温馨的画面还没持续几秒——萧广宗和萧耀朱纷纷擡起想回抱过去的手，在马栗背后撞到一起——就被一道突然出现的清脆女声打断了。
“广宗哥哥、耀朱哥哥，你们回来了呀？”
马栗放下手，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小姑娘拎着手提灯站在门口，探出半边身子朝里张望，她一双眼亮晶晶的。
“你是……”
小姑娘像是才注意到，脸上的惊喜变淡了些，转为有些失措的慌乱，“阿姨好！”
马栗笑了笑，转头看向自己两个儿子，不知为什幺他们脸上表情有些阴沉，擡手一人拍了下他俩的胳膊，“这小姑娘你们认识？”
萧广宗唇线微微绷直，还是开口道：“嗯……我们跟着爸爸回来以后，奶奶听人说去了隔壁镇赶集，一时半会回不来，爸爸就先带我们来这了。她是隔壁家的。”
小姑娘整个身子都露了出来，她穿着条碎花小裙，有些扭捏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裙，“我、我叫小芳。”
她似是朝他们身后一片漆黑的屋子张望了一下，心直嘴快问：“叔叔呢？我……我听妈妈说叔叔出事了，他还好吗？”
小村子里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
萧耀朱瞥了眼马栗唇角黯淡的笑容，撇了撇嘴，“别问了，不好。”
小芳脸上的笑容似是白了白，她又扯了一下裙摆，“啊……噢，不好意思……”
马栗敲了一下萧耀朱的脑袋，“对待小姑娘态度能不能好点。”
萧耀朱拉起她的手，落在他的头顶，委屈道：“妈妈，痛——揉揉。”
萧广宗微不可察斜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小芳，“你还有什幺事吗？”
小芳下意识垂下眼，睫毛不住眨动，语气有些羞涩，“我……你们这房子很久没住人了，应该没通电……”说着，她小跑过来，将手提灯塞进萧广宗的手里，“这个给你们。”
她不等人回话，塞完就跑，小手还在那摆动，“我、我先走了。”
马栗看着萧广宗手上的提灯，眼里流露出笑意，“那孩子看来是有些喜欢你。”
萧广宗立马把提灯塞进萧耀朱手里，仿佛那是烫手山芋一样，“你提着。”
“喂、凭什幺！”
萧广宗顺势挤进马栗和萧耀朱中间，将她那只刚刚被拉着落到萧耀朱发上的手抱住，一副依恋的姿态，“因为我要扶妈妈。”
他目光认真看着她道：“妈妈，别人喜欢我和我没关系。我只喜欢你。”
马栗眸光轻颤，唇边下意识露出温柔的笑容，“嗯，妈妈也喜欢你。”她伸手撩了撩他额头的发，“大宝，你长大了，总会遇到别的喜欢的女孩的。”
她别开脸，很浅地笑了笑，“你这辈子怎幺可能只喜欢妈妈。”
萧耀朱在旁边插话：“啊对对对，妈妈我和你说，萧广宗追求者可多了呢，说不定哪天他就——”
萧广宗垂在身侧的手，从背后给了萧耀朱一拳，在马栗看不见的地方。
萧耀朱话语中断了一秒，又很快接上，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他从牙齿里挤出含笑的声音：“说不定哪天他就结婚当赘婿去了！”
同时也在背后回给萧广宗一拳。
马栗笑出声，“结婚？那也没有那幺快吧！”
她转回脸，在重新看向两个儿子的时候，发现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你们怎幺了？”
萧耀朱笑：“什幺事也没有啊——妈妈。”
萧广宗颔首附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