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栗到达客运站的时候，去往X县的大巴正好只剩下最后一趟了，上一趟几分钟前才开走，下一趟还要一个小时才到。
她有些口渴，但客运站里卖的水，比外面要贵上几块。
她吞了吞口水，苦中作乐地想：实在不行，就去厕所，趁没人的时候，拧开水龙头偷偷喝上几口。
但也只是想想，她还没到那种地步。
她捧着手机，坐在客运站的塑料座椅上，等着等着险些睡着，直到检票员小姐在那扯着嗓子喊：
“去X县的——还有没有？”
一连喊了几道，她才从迷糊状态清醒，攥着手里的纸质票跑过去，“我、我！X县是吗？”
检票员小姐接过她的票，撕了一角，本来想出口的牢骚，在看见她满身的风尘以后又憋住了，最后只道：
“快去吧，就差你一个了。”
“好、好，不好意思麻烦了，谢谢啊。”
她点头哈腰，从检票员小姐身后进了闸门，出去便看见在逐渐被吞噬的天光里，一辆同样饱经风霜的大巴正盘踞着身子蹲在那，车前灯处射出两道大光，像是要穿破这粘稠的雨夜。
她上了车，大巴的闷臭味道扑鼻而来，混杂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车里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她本来想坐在前头，但是前排有个老汉看身旁没人，便脱了鞋，将双腿擡起盘在座位上，那股来自脚丫的汗臭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她便沿着过道，一路走到了车尾，捡了个座位坐下。
大巴摇摇晃晃启动，载着这一车人，朝着那个唯一的目的地驶去。
马栗被安全带捆在座位上，随着大巴，一起摇摇晃晃，纷乱的思绪像是装在水桶里的圆球，也晃晃悠悠着浮上了心头。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不像现在年轻人的自由恋爱，她和萧启山结婚，是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两家人托了媒人，交换了信物，就算是定下了。
在成婚那天以前，她从没有见过萧启山，但也隐约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个子算高，长得还不错。
然后到了成婚那天，她像一道终于被卸下的负担，又或者说，她像一盆终于被泼出去的水，从娘家泼了出去，一路泼进了萧启山从他爸妈那分来的房子里。
说是房子，但其实，很简陋，只有三间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柴房，另一间是和大堂相连的卧室。
她披着红盖头，坐在里屋的床上，心里一片平静。
不然呢？
她要如何，对一个连脸都没见过，只是挂着“她的丈夫”的名头的男人生出期待？
然后，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带着一点仓促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的酒熏味里——她的红盖头被掀开了。
伴随着突然出现的光亮，跃入视网膜里的男人，像是她念书时在学堂课本上看见过的画片里的人物。
双眼皮，高鼻梁。
居然是那幺的英俊。
她垂在膝盖上的手，一下攥紧了底下的衣衫，将布料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