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滇相

据《史记》记载,公元前278年,楚国遣楚将庄硚率领一支队伍到达滇池地区,征服了当地人。后因归路被秦国所断,庄硚就留在滇池地区,建立了滇国政权。

滇国在云南历史上大约存在了一百七十年,出现于战国后期,消失于汉武帝时期。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出兵征讨云南,滇王拱手降汉,武帝赐滇王金印,设立益州郡、同时也设立了一名“滇相”,而这滇相一职顾名思义,就是汉武帝在滇境的爪牙和眼线。

“汉武帝敕封了滇王,献王不服,率众出走,寻得一方宝地自立为王。非但如此,他这一走还带走了一件世间重宝,就是搬山苦寻千年的雮尘珠。献王死后,他的部众族人准备投奔滇王,而这两幅人皮地图,就是千年前献王的族人供奉给滇王以及其他滇国贵胄的。当年金元子的师弟融星火说他在滇地得到了一副献王墓的陵谱,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我敢肯定,他发现的地图和这两幅是一样的。滇国乃偏安一域的区区小国,把持朝政的王公贵族多的是沾亲带故的,正因如此,滇王墓才引得江湖中人跃跃欲试——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座王陵,而是一大片王公贵族的墓地连在一起。滇民无知愚昧,不知道如此修建王陵必然会引来觊觎之人,也正是因此,李家山的滇王墓群千百年来早就给人挖了个干净。而一个政权少不了皇亲国戚,这些人中有多少收到过这幅人皮地图,如今就有多少这样的陵谱流落在外,然而这个……”

段水歧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白绢地图啧了啧嘴:“……这个不一样……”

纵观中国的历史,多的是皇室中人自相残杀,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戕,母子反目。帝王史则更是充满了尔虞我诈,身在其中的人无一不是机关用尽,满身血债。汉武帝是如此,滇王也是如此。

“仙儿,师叔祖考考你,如果你是滇王,你的手足不服你,带人出走自立为王,你会怎幺做?”

段水歧的语气突然直转急下,封门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段掌宫既然发问,她又哪敢敷衍?

“如果是我……我……我会暗中派人盯着他?”

封门仙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可段水歧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没错!献王出走,带走了雮尘珠。面对汉武帝的威势,滇王无计可施,只能以一颗影珠供奉。滇王有多畏惧汉武帝,就有多憎恨献王,因此他在献王身边设下了眼线,而这名眼线不负所托,非但将献王哄得服服帖帖以至加官进爵,还更进一步成为了献王的心腹,他的大祭司!”

献王残暴,又深信神仙道,得了雮尘珠后他如获至宝,一心以为只要造好陵寝自己就能羽化升仙。于是他不修政不安民,反倒是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为己用。为了修建陵寝,强迫属民为奴,搞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大祭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亲手设计了献王陵寝,也了解献王最终的目的,更明白自己将被迫成为献王的“守陵人”,于是在献王墓即将完工之时,他就将献王墓的一应详情刻在竹简上全部报告给了滇王。这也就是为什幺滇王得了人皮地图却无动于衷——因为他早就知道此事,甚至比后来的投诚者知道的更清楚、更详细。在滇王的眼里,这一张张画在人皮上的地图就是对献王为君不贤的最好证据,宗室们只要们见了这个,就再也不会有人暗中支持献王了。

果不其然,献王不贤,天地不容,所有知晓了献王那疯狂而离奇的行径的皇室都一一背弃了献王,滇王的政治目的达到了,献王的簇拥终于作鸟兽散,可他还没来得及发兵将献王挫骨扬灰,献王就死了,滇王自此枕无忧,可他却再也没有得到雮尘珠。

段水歧话说至此,席间鸦雀无声,时隔千年,在远离中原的边陲之地曾经发生过的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终于重见天日。短短的一个故事,尚且未到结尾,就不知道已经掩埋了多少无名人的一生,那些被残暴的献王“征用”的工匠,活活累死的百姓,还有因为宗师要献忠所以被剥皮的奴隶,一个个生命悄无声息地逝去,从生到死,无声无息。

“就在这个时候,滇相田丰露出了狐狸尾巴……”段水歧挑起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田丰,汉武帝大鸿胪田千秋之子,《汉书》有载:田千秋又称车千秋。本姓田氏,其先齐诸田徙长陵。汉武末年,卫太子刘据被江充诬陷败亡之后,田千秋上书武帝替太子鸣冤。他上书的时候,太子案已经过了一段日子,武帝已经很明白当初是太子由于惶恐不能自保才捕杀江充的,在看了他的上书后马上召见了他,更将他拜为大鸿胪。

史料有云,田千秋为人“敦厚有智”,“思欲宽广”,是一位实打实的贤臣,无奈他的儿子田丰却离经叛道,触怒了汉武帝。汉武帝看在田千秋的面子上,不忍心重罚田丰,彼时恰逢滇王新立,汉武帝便遣了田丰远赴滇境,作为滇相辅助滇王。

这是明晃晃的明升暗降——名分上,田丰贵为一国之相,实则却不过是汉武帝遥控滇境的傀儡。可田丰心里明白,武帝肯留他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因此也不敢吵闹怠慢,反而是在事事萧条的滇境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滇王可以在献王身边安插眼线,汉武帝自然也可以。那幅由献王的大祭司献给滇王的献王墓陵谱没能瞒过田丰,彼时他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竹简难以携带,因此他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将献王墓陵谱画在白绢上夹带出宫,献给汉武帝。”

田丰冒着天大的风险将那副陵谱誊在了一副白绢上夹带出宫,为了以防万一,他制作了两幅白绢陵谱,一副放进了献给汉武帝的年礼盒子的夹层中,告知武帝献王的盘算和雮尘珠的下落,另一幅则被他留在了身边。

田丰献陵谱有功,汉武帝终于允许他回归故里,可多年在边陲之地的生活早就透支了田丰的身体,他自觉时日无多,于是就在故里为自己修了一座不起眼的陵寝。

然而对于献王和献王墓,汉武帝却始终兴致缺缺,汉武帝是一位明君,他虽然在乎雮尘珠的下落,可他更在乎一统天下的宏愿。事到如今献王死了,滇王还是那个滇王,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半点实权了,滇境已经完完全全的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汉武帝又怎幺会为了传闻中的一颗宝珠而大动干戈呢?

“当年我一探献王墓不得,反而折了一支臂膀,从那时起,我就誓要破献王墓。献王墓难破,滇王墓却早就七零八落,于是我带着青囊众人前往李家山,终于在滇地古迹中发现了滇相金印的存在。”

当年段水歧领着绿春宫的人将李家山翻了个遍,他们不图金玉,不贪财宝,一心只想寻找线索,终于叫他们在一些内档记录上发现了滇相的相印。后来段水歧遍寻古籍,抽丝剥茧,终于确认了当年的滇相就是田千秋的后人田丰。

“于是我即刻修书沈氏,让他们托人去寻找滇相田丰之墓,这才发现了这个……”段水歧说着指了指眼前的白绢地图。

清朝末年,处处纷乱无比,江湖上的各大门派皆乘势而起。有一伙强盗在长安附近发掘了一座古墓,那墓中并无什幺名贵的陪葬,只有墓主枕下的金盒中藏着的一副白绢而已。

原来,田丰因向汉武帝供奉献王陵谱而得大赦,汉武帝准他还朝,田丰喜不自胜,在他看来,这幅献王墓的地图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正因如此,他才将当年的那一副白绢以金盒腊封,做了他的陪葬。中国自古便有此礼,王公贵族下葬时往往都喜欢将他们的功勋和荣誉带入墓中。很明显,田丰认为他最大的功绩就是为汉武帝探得了献王的陵墓所在。

几经波折之后,那一张白绢地图终于落入了沈氏之手,沈氏有妙方,将那历经千年的白绢恢复如初,随后便立刻联系了段水歧。

“这白绢地图就是从田丰墓中盗出来的,作为汉武帝安插在滇王身边的眼线,田丰所绘制的这一副地图,非但是说明了献王墓的所在,更是连献王所布下的机关和后路都一一说清了。”

段水歧归于沉默,众人叹息不已。时隔千年,谁也不能断言眼前的地图是不是当年田丰亲手画就的,可事实和历史不容分辨,试问若非是当年身为滇相的田丰,还有谁能得到如此详实的献王地宫图?

终究是陈玉楼心眼最多,段水歧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偷瞄那张白绢陵谱,他和鹧鸪哨都是盗墓世家的出身,跟他们比起来,段水歧最多只能算个照本宣科按图索骥的门外汉,对他来说,什幺史料史籍都没有经验靠谱,而他的经验告诉他,这张白绢陵谱一定是真的。

纵观历史,不论东西,凡是大兴土木修建陵寝的人,一定盼望着后人来祭奠他,尤其是献王这样笃信自己能够羽化成仙的疯子,肯定在活着的时候就天天幻想着让天下人亲眼目睹他飞升仙界的证据。因此,无论献王墓修的如何固若金汤,献王都一定会为后人留下一条可以直通他主陵的祭道。

而陈玉楼之所以拿到了人皮陵谱却不敢全信也是这个原因——他所拿到的人皮陵谱,和当年融星火拿到的是一样的,是当年背弃献王投奔滇王的王公贵族从修建献王墓的工匠们留下的石碑上抄下来的,这幅地图上没有祭道,可段水歧手中的白绢陵谱上却有!

“诸位且随我来……”段水歧腾身而起,领着众人便往绿春宫深处而去。

段水歧将引领众人去往何处?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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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中涉及“滇相田丰”的所有内容都是本人胡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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