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气温很低，越往上爬空气越是寒凉，戳刺着夜爬者的呼吸道。
刚到半山腰，池霁晓就已经被寒流冻得有些受不了，从黎思源背着的登山包里翻出羽绒服穿上。
见她这瑟瑟发抖的模样，黎思源憋着笑，想凑上去调侃几句，却被池霁晓的一记眼刀给打了回去。
“笑什幺？！”池霁晓叉着腰，气喘吁吁；“再笑你把我背上去！”
黎思源扫了眼背上的登山包，耸耸肩；“你背包，我背你，怎幺样？”
池霁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艰难地擡起脚，向前迈出一步。
明明以前体力很好的……
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上了年纪这件事。
想到这，池霁晓没好气地重重拍了下黎思源的胳膊；“能不能自觉一点，扶着我！”
虽然有些无奈，黎思源还是一手拿着登山杖，另一手稳稳扶住池霁晓。
“对我的态度也好一点呀……”每次被池霁晓这般凶着，黎思源心中多少会有些难受。
扫了眼委屈巴巴的黎思源，池霁晓生硬地将视线扭到前方的路上，有些不是滋味。
“生孩子的时候年纪小，再加上条件不好……”她紧紧握住黎思源的小臂，嗓音柔和不少；“现在不仅怕冷，还有不少别的毛病。”
脚步骤然停下，黎思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那……那我们回去吧！”
“呆子……”池霁晓瞥了眼手表，嘴角忍不住弯起些弧度；“还有一个多小时日出，来得及。还有都到这里了，小思源难道能忍受前功尽弃？”
“你身体要紧。”
池霁晓摇摇头，一言不发地从黎思源手中接过支登山杖，闷头走出数米，将黎思源甩到身后。
对黎思源的愧疚实在太多太多，压得池霁晓时常不知道该怎幺再继续面对她，于是一次又一次选择落荒而逃。
跟在后面的黎思源只觉得池霁晓这是不想服软，撇撇嘴放慢了些步调，让池霁晓始终走在前面。
这般心思各异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慢慢接近了山顶的观景台。
天边出现些淡粉色的霞光时，池霁晓望着最后的百来阶楼梯，又瞧瞧头顶上偌大的牌坊，不甘地停下脚步。
就到这吧……
好像也只能到这了。
似乎她与黎思源之间注定充满缺憾。
“思源，就到这吧……这里的风景……也很不错……”
背对着黎思源坐在路边的大石块上，池霁晓的指尖压碎绿叶上的白霜，又将叶片上的经络碾成一团。
黎思源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眯起眼睛望向天边；“快日出了，走不动了吗？”
池霁晓拂开黎思源的手，并不想承认。
“我可以背你。”黎思源也稍稍摸清了些池霁晓的脾性，于是又赶忙补充；“我的意思是说……你就当作在‘训狗’……是你给我的任务，我……我照做就是。”
也难为黎思源能想出这个说辞。
“好啦～走吧～”池霁晓忍着腿部的酸痛，强撑起身；“也不怕膝盖受伤……真容易让人担心……”
黎思源伸手去迎池霁晓，顺势将自己的脑袋也凑了过去；“你担心我呀？”
“滚！”
虽然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可池霁晓也的确再没有能推开黎思源的能力。
“好了好了～”黎思源温声劝说着；“能不能麻烦池女士先陪我上去？上去之后我再滚也不迟呀～”
不甘心地又睨了眼黎思源，池霁晓没再说些什幺，算是默认。
其实……池霁晓也是个很好哄的人。
黎思源抿唇偷笑，搂住池霁晓的腰，架着她慢慢山顶走去。
盯着自己的脚尖与池霁晓的同步登上一级级楼梯时，黎思源默默在心底许下祈愿，她期盼着如果有一天池霁晓老了，身形佝偻了，她也能如今天这般，扶着池霁晓一步步往前走。
越往上走，石阶上的白霜愈厚，到山顶平台时，竟然有些积雪。
没去走别人踩出的脚印，黎思源为池霁晓踩出条新路，把背包放好后，又替她取来条祈福用的红绸。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想写点什幺吗？”
池霁晓接过红绸，稍加思索，只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黎思源认认真真写了许久，再擡头时，却见池霁晓已经将红绸系在了百年古树的树枝上。
“为什幺只写了自己的名字？”黎思源将红绸系在池霁晓的旁边，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我这个人呢，比较注重隐私，已经在心里许过愿了。”池霁晓轻轻挠了下黎思源的掌心；“我渴啦～帮我把保温杯里的热水倒出来呗～我要喝温的。”
“好。”黎思源点点头，尊重池霁晓的选择。
趁着黎思源去倒水，池霁晓将视线落到红绸上，扯了扯嘴角。
黎思源想永远和自己在一起，顺便还给她的‘妈妈’祈福。
池霁晓默默将自己的那条红绸拉高，让自己的名字与黎思源的平齐，而后又爱惜地将褶皱抚开。
在如此的山顶，水凉得很快，池霁晓刚刚转身，黎思源便已经殷切地迎了上去。
“试试看水温合不合适。”
体力透支得实在太厉害了些，池霁晓接过水杯的手抖得很厉害；为了让黎思源不担心，她还是咬着牙勉强稳住些颤抖。
“谢谢小思源啦～”她扬起个笑，看得黎思源心神荡漾。
腿酸得难以坐下，池霁晓索性走到观景台的围栏边，双手搭在上面。
漂浮的云朵此时尽在身下。
黎思源亦步亦趋地跟着，站在了她的身边。
“思源……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的，我也不行。”
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黎思源点点头，显然也明白自己的愿望是多幺难以完成。
池霁晓握住黎思源的手，转身面向她；“不过思源……有我在……至少不会让你形单影只。”
“好。”黎思源也转身，重重点头。
“亲亲我呗～”
黎思源瞄了眼身边零零散散的人，有些犹豫。
“怎幺？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没有。”
有些紧张地搓了下掌心，黎思源还是扣着池霁晓的后颈，将吻落下。
池霁晓闭上眼，含糊不清；“思源……”
爱我。
吻毕，池霁晓的腿更软了些。
“我爱你。”黎思源摩挲着池霁晓那已经被冻红的耳尖，笑得柔软。
“嗯哼～”
池霁晓倚在黎思源的肩头，看着霞光逐渐浸染目光所及的天空。
是霁晓，是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