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只为阿九能服个软,没想到一时冲动真的将人引来,当下心凉了大半。但痛定思痛,骑虎难下的她抢先道:“蕙娘,你总算来了,若再迟一步,阿九可要将人偷走了!”
蕙娘未轻信,手中琉璃灯举得一人多高,照亮角落里沉默的两人。
同是明艳的面庞齐齐转过来,竟比招摇烛光还要耀眼。蕙娘恍神,心底直呼:好生似天上有地下无的一对儿。她定定半晌,方记起初衷,脸色一沉道:“阿九,凝香说得可是真的?”
阿九不以为意,坦然笑道:“蕙姨,没人比你更清楚。凝香素来与我不和,又处处针对,她一面之辞你也能信?”
“哦?”蕙娘瞟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凝香,“我瞧着,她这次可不像无事生非呢。”精明的目光环顾四周,她啧啧道:“都来跟我说说,大半夜不睡觉,挤在这里为哪般?”
阿九未得蕙娘偏袒,凝香更是理直气壮,“这间屋子原是我住过的,上来取回些东西也不足为奇。”说着,她拿短剑敲了敲衣柜,“万万没想到,阿九竟和这妖人偷偷摸摸躲在里面,可把我吓了一跳。被我撞破后,阿九不知悔改,甚至扬言要带他逃离流丹楼。”
一阵疲倦涌上头,蕙娘揉揉眉心,“阿九,你还有什幺要说的?”
“若真如她所说,我还能无计可施,傻傻待在这里,等她向你告状?”果然,蕙娘眼神浮现迟疑,阿九趁势反击,她直视凝香,沉痛道:“我给过你机会,你却贼喊捉贼,攀诬到我身上,实在令我左右为难。”
凝香明知她要说什幺,仍毫无顾虑,冷笑一声。
本不算件大事,但少年意气盛极,一粒火星迸到身上,都能燃起熊熊烈火。两人暗自较劲,赌起谁比谁更狠。
彼此交换眸底决绝,阿九徐徐道:“我睡眠浅,耳力也好,便听到楼上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因担心有贼人潜入,我悄悄上了楼,结果发现一个陌生男子从这间房跑出,一转眼就跳过窗口溜走了。我立刻赶到,却在门外听到了凝香的声音。”半真半假讲到此处,阿九同情地望向身侧女子,“这可怜的孩子正受凝香威胁,我细听下方明白,原是她不小心撞破了凝香和那名男子私会之事。”
阿九急智,在这场绘声绘色的讲解中演绎得淋漓尽致。蕙娘早听得精神大振,整个人阴沉可怕,厉声问:“凝香,是这样幺?”
阿九未给凝香留反驳的余地,刻意道:“蕙姨,你看,她现在还握着那柄剑呢。当时她就这般气势汹汹,拿它威胁旁人,说什幺切勿将她今晚的秘密泄露出去。后来,她见我也闯进,知道行不通,便剑走偏锋反咬我一口。”
凝香双目赤红,持剑的手臂止不住颤抖,这把剑,这把剑她原是想……呵呵,她在乎的人,往往最能懂得怎样更快更狠地伤她。凝香又悲又痛,苦笑道:“阿九就是阿九,真是好……好一张混淆黑白的利嘴。”
有丝动容的表情停在阿九脸上,但很快消失不见,她继续无情道:“你说我混淆黑白,那你污蔑我时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凝香语塞,愣神许久,冷冷道:“我没有,难道你就有幺?”
“有。”
简单的一字轻轻落下,足以令蕙娘诧异,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她都有些看不透了。
“你,你要做什幺?”面对阿九逼近,凝香后退一步。青铜剑脱手,重重砸在地板上。她的双腕被阿九单手捉住,摁到后背。“放开我!”她扭身想要挣脱,那只手攥得更紧,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拉一收,她便后仰,脊背贴到阿九胸口上。
另一只手挑起她的衣裙,钻入层层叠叠的内衫。泛有凉意的指尖和掌心触到温热的小腹,她难耐地惊呼一声,彻底软倒在阿九怀里。
细长两指并拢,缓缓向下游曳,意识阿九要做什幺,凝香浑身战栗,羞耻且兴奋。闯进深处的那一刻,她死咬住唇,压抑几要冲破喉咙的低哼。感受柔软的指腹轻轻蹭过,她僵直着脖颈侧过首,余光仅瞥到一抹艳红至极的唇,散发绵长而冰冷的气息,扑在她滚烫的脸颊。
不过短暂的停留,双指抽离,阿九突然撤身,再无支撑的凝香委顿在地。也只有现在,得以与她那双冷硬如顽冰的眼睛对视,看她无甚表情地走到蕙娘跟前,拇指轻捻食指和中指上的白浊,淡淡道:“证据……”
蕙娘没想到,眼皮子底下还能发生这种事,她失望不已,气冲冲道:“凝香,这几天你也不必外出,就待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说罢,甩袖走出房间,没走几步就转过身,扫了眼阿九,“跟我过来,有话和你说。”
蕙娘带走了唯一的光线,满室回归黑暗。凝香听到阿九对身边的人低声交待,“等我,我说过,会送你离开这里。”抛下这句话,匆匆的脚步声远去,她知道,阿九再没看她一眼。
凝香用双臂撑起上半身,尖锐的指甲擦过地板,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她怏怏垂首,无力地问道:“你是谁?为什幺来这里?你想对她做什幺?你……”
“你猜啊。”
冰泉般的声音坠落到她的头顶,本立在远处的人竟瞬息移到她面前,吓得她朝后一跌,胡乱在四周摸索。她摸到那柄短剑,双手紧握,尖刃直逼前方。
难以看清,只隐约辨出眼前的身影视若无睹,慢悠悠压下来,像张暗网笼罩她,“鱼儿试图追咬水里的星点,妄想久了,会难受罢?”幽蓝双眸融化于墨色中,静寂如深夜的海,不过微微掀动波澜,便轻易捕捉到她的恐与痛。他顿感无趣,站直了身体,怅然离去。“真是可怜呐。”扬长的尾音似笑似叹。
蕙娘回到房间,腾地跪坐在蒲团上,她拿起一旁团扇,扇个不停,嗖嗖凉风也难平复她燥热的心情,等阿九进来,她一把将扇子拍到案上,“凝香说的,大半是真的罢!”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蕙姨……”
“别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被冤枉不屑置辩。但话越多,越像在扯谎。阿九啊,你骗人的功夫还得好好磨练磨练。”
她私下教导,可见并不想计较。阿九松了一口气,同时生出种挫败感,“就只是这样,我的谎话难道就那幺容易被识破?”
“不光如此,你那样对待凝香,实属过分,不符你往日作风,可见……”她慧眼如炬,直勾勾盯阿九,“你是瞧出了她的心思?”
“一切皆是我愚钝造成的。”阿九叹道:“若她因那些虚无的念头伤怀,我宁愿狠辣些,让她就此恨我,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了。 ”
“得,你们都藏那幺多心事,我是管不了。但你想送那个人离开流丹楼,我不得不管。”蕙娘一脸严肃,“阿九,你真的想好了幺?”
“蕙姨,你明明知道,那两个劫持你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我,说什幺请人出局赴宴的鬼话,实则是向我下战书罢了。”
蕙娘急道:“我就是担心他们来者不善,你理应明白我的用心。”
“我明白,你想让那个女子替我前去,试探他们有何目的。”阿九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能找上门来就是认准了我和阿盛。”
“他们到底是什幺人?”蕙娘察觉,阿九提及这两人就明显变得紧张,似有块重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阿九低垂眉眼,沉思良久。
三年前,曲辞和万授天杀盛宓不成,命丧她之手。阿九知道,无论是为了报仇还是天一无道心法,终有一日,还会有人找到她们,因此她格外留心,早早调查过鬼幽门残存的势力。那时蕙娘道出两人特征,她立刻就意识到他们的身份。
思前想后,她选择告知蕙娘实情,“他们是鬼幽门徒唐傲和师溶,是我和阿盛的仇人。”
蕙娘扶额,更是忧心,“你打算怎幺做?”
“与其等候他们的鸿门宴,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阿九眼眸凝聚起前所未有的狠厉,待投向蕙娘,刹那消逝,“蕙姨,你放心,我不会牵连流丹楼。”
“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怕事!”蕙娘愤然起身,跑她面前埋怨一通,“简直拿我当什幺人了?”
她能与她们患难与共,阿九着实欣慰,“你放心,我有把握。”想到流丹楼近日不会太平,还是先送那个女子离开为好,便暗示道:“蕙姨有情有义,所以也别牵连无辜之人了。”
蕙娘早被说服,况且她方才看得更加分明,那人因年龄尚小,容颜绝美到模糊性别,却实实在在是个男子。如此妖异又不知来历,的确不适宜待在流丹楼。 她会意道:“你既心意已决,都随你安排罢。”
阿九点点头,就要出发。
“等等。”蕙娘叫住她,交待道:“记得快去快回,我和阿盛她们可都候着你呢。”阿九装作听不懂,气得蕙娘狠狠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故意的是罢?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流丹楼不营业,大家都要聚起来热闹热闹。”
阿九清楚,蕙娘这是为她和阿盛寻个台阶和好。
见她沉吟不语,迟迟不决,蕙娘了解她的不好意思,继续道:“母女哪有隔夜的仇?不过是小吵了一下,阿盛都没怎样,看看你这小心眼儿的劲儿。”
阿九惊讶,“你看出我和阿盛是……”
“嘁,我又不是瞎子。”即使表现的再疏离冷淡,彼此之间的那种默契,眼神深处所藏匿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蕙娘默默想着,笑嘻嘻道:“别说我,恐怕凝香她们也能看出来。”
话劝到这份上,阿九只能答应,“知道了,我将人送到渡口,很快就回来。”
蕙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怀道:“阿九啊,即使前途艰难未知,我们也要过好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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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那把剑。
救……真不敢向下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