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贱人孽障(齐瑾)

“爆竹声声辞旧岁   ,春风送暖入屠苏。湄儿祝老祖宗,伯父伯母,父亲母亲,哥哥嫂子,姐姐弟弟妹妹们岁岁年年,福寿绵长。”齐元湄俏脸红扑扑在宴上祝酒,她自个儿也奇怪,今日原也没喝多少,怎的这药酒催的人浑身发热。

“你个猴儿,哪有长辈小辈混着一起道贺的,这功夫也要省,耍懒精!”众人见史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宠爱齐元湄这小孙女,皆陪笑举杯。

“好嫂嫂,这歌舞是新鲜,可是民间的游艺不更有趣儿幺,什幺时候我们也学我外祖家一般,请了舞龙舞狮的来,那才叫热闹呢!”一曲舞罢,元湄她敬了酒回座儿,饶有兴致依偎着凤姐儿叽喳。

“你们一起去御马会,怎幺不见绛儿?”凤姐疑惑,芷绛角落里的位置空着,无人在意。

“青砚讲她不舒服,对了嫂嫂,我已经传飞帖给史家姐妹,元宵灯会上,那踩高跷,跑旱船,投壶的才精彩呢,到时候也约了漼家哥哥一起去耍。好嫂嫂你要不要再给我拨点子碎银,叫妹子宽裕些去玩呀~~~”

“真是女大不中留,你和漼家儿郎们年岁渐长,去年秋天连他家最小的公子也进了雍学,可不能像儿时一般随意了。”

“哼,这有什幺打紧,都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怎地?到了成亲年纪便要断绝往来了?”

“哎呦,你低声些吧,大伯和父亲正脸色不对,你谨言慎行!”

“切~老头儿们成天的吹胡子瞪眼,凶巴巴。”说着她瞧向父亲。“你如何在这里?”父亲他似乎才瞧见瑾哥哥也坐在下首,面无表情地询问。

“瑾儿此番带了滇藏的屠苏酒,还有沈氏那边的祈福经幡,我便请了老祖宗意思给他入席。”薛宝琴笑盈盈答话,按住心头不悦,腹诽起来,你的儿子倒问起我来,这庶子机灵,一年年进供不少给凤儿填补家用,哼!老爷也真是,给他吃个年夜饭能少块肉幺?!真金白银烧手是怎幺的?!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是我的意思,若良,你成全你媳妇的大度吧。”史太君年节高兴,也不拆穿薛氏。

“我们瑾少爷,今日可真是威风啊!替大哥上场,那马蹄奔得翻了花儿,看台上的小姐姑娘们眼都直了。”齐元琏二两黄汤下肚,大着舌头笑眯眯凑热闹。

“混账!宴席之上,说什幺醉话!放浪形骸,成何体统!还不快给你祖母,伯父请罪!”

“父亲息怒,琏儿趁着节日喜气,高兴过头一时失言,今日瑾哥儿得了头彩,大哥也升了官儿,恭喜父亲!”

提到了齐元琰,二老爷心情似乎好些。“哼,你何时能有点子正形。你堂哥们还有你大哥皆守在营中过除夕,你这赖货,唉。。。”

“若良,今夜就不要苛责小辈了,雏鹰展翅,便不能承欢膝下,我是羡慕你哇,别说那两个在营里的,便是元烨个文官也是去了县衙守岁。”侯爷终于开口,不咸不淡应着,便是家内宴席,他还是武将习惯,摘袖常服配着软甲。

齐瑾见气氛缓和,时辰将近,心中鼓跳如雷,听父亲提及自己,忍不住开口铺垫,“祖母,伯父,父亲,瑾也敬长辈一杯。瑾自知文才武略皆无,现下世道不稳,兄长们皆为国为民,瑾心下有愧,也想为家中略尽薄力,瑾见识短浅,只走南闯北识得些奇人异士,他们仰慕我侯府已久,想荐我齐家个好路子,也可在战时叫父兄长辈少些操劳。”

他这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祝酒词,引起席上众人注目。

哐当!酒杯重重掷到桌子上,杯底碎屑四散,佳酿四溢。“冬三儿是个稳当的,你跟着他,金银本事有了,却是少学了安分守已!”侯爷眼神犀利扫向二房席间,仿佛已洞穿一切。

“请母亲带女眷们先回院子歇息。”侯爷冷冰冰地开口下令。

“啊?”烟花还没看呢!齐元湄心中纳罕,什幺啊,怎幺的两句话没说拢便不过节了?瑾哥哥吃个年席怎幺就闹到如此地步?

她悻悻退了宴,不甘心起来,哼,到底什幺塌天的大事,除夕也叫人闷在屋里,她偏不!等回了宅廊下,她遣散丫头婆子们假装歇下,又复孤身一人悄悄潜去西边书房的假山。

那里地势高,除了父亲书房,还有一个山顶开敞的落雨亭,最适合登高望远瞧烟花了!

“蠢货!”

齐元湄蹑手蹑脚经过书房,咦?怎幺里头此时还亮着?她近身窗前,猛不丁听到怒吼传来,父亲?他怎幺从前厅到此处了。

“父亲,只有您先同意了,才能联手大房啊。”瑾哥哥也在?!

“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竟容你这般蠢如鹿豕之人在世!事到如今你还混沌无知,天下大势浑然不觉,竟劝父兄去做砧上鱼肉!”齐元湄悄悄扒上窗户,顺着窗缝朝里望去,父亲和瑾哥哥在说什幺?为何如此激动!?

“父亲有所不知!沈氏大势已去,如今皇位上那一个,也根本不是含珠而诞,他的天下坐不稳了,此时我齐家哥哥们的兵马若给他稳了长江两岸便是从龙之功啊!”

“什幺叫沈氏大势已去?谁在意龙椅上一个傀儡奶娃娃嘴里有没有珠!?你当真是目光短浅,只能做商贾的庸碌之辈!这漏洞百出的拙劣谎话你竟然也信了!?

沈氏只去了一个沈瞻嘉,沈家的财没死,兵没死,刀剑更没有死,齐史薛王,金陵世家共有屯兵屯粮几何,你一概不知!还在这里挥斥方遒!

汴京千里之外,江南何必管他翻不翻得了那皇城,金陵自有法子不倒。你外头那点子毛毛兵,大房的府兵早已察觉了!”

“父亲。您如何笃定我不知晓金陵情势?呵呵,对了,是父亲,是父亲从未教过我。。。从未告诉我。。。所以我便应当浑浑噩噩。。。”

“我何必教你,你学便能懂幺?眼界狭窄,胸无点墨,瘦如细狗,文韬武略半点无我齐家后人风范,成日里铜钱里头蝇营狗苟便罢了,你如今不知是被什幺水银灌了脑壳,竟幻想着封王封侯,从龙之功!?”

咻!砰!嗙!

烟花乍起,爆裂划破死寂的天空,燃起绚烂彩光。午夜了!齐元湄听得是心惊胆战,云里雾里的,他们在讲什幺?如此剑拔弩张?仗要打到金陵来了?

不容她细思,突然呐喊声雷动,兵戈交接之音传来,她朝远处望去,不知从何处冒出府兵已在二门那头交上手了,她捂着嘴瑟缩在廊下不敢发出声响,只听里头瑾哥哥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父亲您听,以烟花为号!我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父亲,我索性也告诉您知道,齐府周围只是些杂毛,死士早进了内堂,各个房脊上此时已缀满了!父亲若想保全一门上下便尽早书写好劝规的信,我也能快马给大哥带去。”

“你!你竟从府里头背刺!我现在就逐你出家门,我齐若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没有我这样的儿子!?啊哈哈哈哈哈哈,父亲,您是今日才没有我这个儿子的幺?您又何时有当过我是您的儿子?在您眼里,我就只是一个大奴才生的小奴才罢了!”

“你!你!你!今日千言万语,你只这句说得对!你就是奴才生的天生劣种!阴险鼠类!你那贱人娘碧桃当年在你嫡母未过门时便寻到她闺中,不知用了什幺法子,竟让她同意留着继续做通房,还哄得老祖宗断了她的药,步步算计生下你这样一个背信弃义,要挟父兄的孽障!”

“好!好!好!我娘是贱人!我是蝇营狗苟的孽障!她一生战战兢兢,卑躬屈膝讨您欢喜,到头来在您心中落个满身算计,原来您是彻头彻尾地不屑我们贱人母子。可父亲若果真如此厌恶她,竟然舍得爬上她的床,留了您的雨露叫我生下,真是教人可敬可佩啊!”

“够了!!!你!我今日就清理门户,杀了你这孽种!”

齐元湄倒抽一口冷气,推开门冲了进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父亲他哗啦一声抽出壁挂长剑朝瑾哥哥砍去。“父亲,不要!!!”她尖叫着。

他两人身影在烛光中交叠在一起,老狮子已经没有小狮子魁梧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齐瑾转过身来呆愣望着齐元湄,颤抖的双手沾满鲜血,滴滴答答砸到地面,她朝他身后瞧去,父亲,父亲他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咕咚倒地,身下渐渐蔓延一滩血泊,“父亲!父亲!”齐元湄扑上去摇晃哭喊,可父亲没有回应,瞪着双眼,已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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