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和易一凡一同出了医院,来到了公交站台前。从走路时到最终站定,两人一直都隔着段距离。
“你去哪里?”易一凡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散布在潮热的空气中。
“大学城。”
“真巧,我也是。”
彼时烈日炎炎,唐元撑开遮阳伞罩住自己,围成自己的小世界。黑色的阴凉洒在头顶,唐元的视线中除了街景再无一人。几分钟后,返回大学城的公交终于到达,唐元收伞上车,易一凡也跟了上来。
车上还剩下零星几个位置,唐元依旧挑的最后一排坐下。她落座时,看到易一凡走过来。
易一凡也很有界限感,选了一个和唐元隔着一个位置的座位坐下。
车辆发动,车身开始摇摇摆摆,扶手上的拉环也随之左右摇晃。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易一凡问。
唐元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反问他。但易一凡却主动介绍起了自己。
“我是海岛大学艺术学院的音乐生,今年大一。”
海岛大学。海岛地区最好的学校,在全国也能排上号的重点大学。
唐元又瞟了一眼他,再次注意到了他身上撞色鲜明的涂鸦衬衫,卷曲的及耳长发,以及耳垂上的亮闪闪的耳钉。
“哦。”
“你呢,你在哪个学校?”
车辆行驶途中,两人便这样开启了一对一的问答模式。易一凡问,唐元答。唐元已经很久没跟男生说过话了,加之又对生人一向戒备心强,她说的很生硬,但也几乎将基本信息礼貌告知,不过并不透露自己的主观情绪。
也就是在交流中,唐元才知道,易一凡今早坐上那辆环线公交,也不过是为了一个人打发时间而已。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中秋时分,两个无家可归的异乡人在同一辆公交上遇见了。
“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词。”易一凡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唐元点头,平静了很久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公交车先到海岛大学这一站,易一凡先下车。起身时,他突然问唐元,“可以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吗?既然我们学校隔这幺近,以后有空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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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梁感到很迷茫。京清是这样大的一个舞台,除了一流的基础设施,还有社团、学生会、实践活动摆在人面前。花样繁多,几乎叫人迷失了眼。
他究竟该从何选择?似乎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何梁喜欢实际的东西,他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他要每一个都能在自己简历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
大英赛、建模竞赛、社会实践是必须有的。高绩点、扎实的专业功底更是不可缺的。一天之内,绝不能有过多的时间来浪费。
就连周末,也必须做点什幺。何梁报名了兼职。他永远也忘不了游爽豪迈地拿出价值一万元多的礼物来送女朋友的那天。他总会想到唐元。她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如果跟他在一起,凭什幺收不到一点有价值的礼物?
何梁像是在跟自己置气,也可以说是在假想。他幻想现在唐元就在身旁,她对他说“我好想要一条好看的裙子,不过有点贵。”
“好啊。”他心里答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她想要的,他拼尽全力也要满足。
何梁在家教网站发布了自己信息。他明白,他已经有了京清这个平台。就像投资一样,他得利用自己所有的东西,尽可能创造更多的附加价值。因此,这个时候再选择体力劳动一类的兼职,就显得太过愚蠢。
一天不到,何梁收到了好几个家长的来电。京城人大多出手阔绰,一个小时,便有三四百的工资。
周内的一天。习学文问何梁,“周末要去爬西山吗,就在西郊。”
“不了,最近有个家教兼职。”
“你疯了吗?”习学文大为失色,“每天把自己弄得跟机器一样,放着好好周末,为什幺不休息一下!”
何梁苦笑,像习学文这样的京城土着,生来就有一股悠闲的气质,很难理解他这样从底层读上来的学生,“一时很难解释清楚。”
“不。我是佩服你的,何哥,我们俩开局就不同,但最后能站在同一个地方。你的才智与艰辛,是我应该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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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元在一天晚上收到了乔之涵的邮件。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在她和褚品良的事情暴露后,她不敢再见人,更不敢主动联系。甚至,还消极地想过要和曾经的所有朋友切割。以至于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乔之涵的去向。
是她,是她应该对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说一句抱歉。
愣神许久,唐元最终点开了这封信:
展信悦
元元:
一个人在海岛过得好吗?请别感到惊讶,高考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电话打不通,信息不回,所以我才决定给你发邮件,希望不会打扰到你。我从你爸爸口中得知,你将自己流放到了荒岛。我理解你的决定,我也不愿意在信里提那件事来揭你的伤口。所有的灰暗都已经过去,以后的日子一定会一番风顺的,至少你,一定是的。
跟你说说我们吧。欧子杰在附中复读了,据说现在很用功。我上次中秋节回梧还看到了他。我现在在京城一个普通二本外语学校念书,北方的风很烈,但首都比之梧城更为开阔,我喜欢这里,甚至无数次幻想和你一同走在京城的场景。昨天我去西山公园了,那里景色优美,我在下山时竟然还碰到了何梁。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个人,是之前10班的那位帅哥学霸,据说高考全省第七,去了京清大学呢。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认出我,我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毕竟,人家那幺优秀,就算我们曾在同一个高中,现在也已经是界限分明的两类人。
还想跟你说许多话,但似乎时间并不允许了。总而言之,祝你幸福快乐,期待你的回信!
乔乔
念完这封信后,唐元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先是低泣,然后是再抑制不住地掩面痛哭。她还是有朋友的啊。乔之涵从小到大陪伴了她那幺多年,她却从未让她走进过自己的心!
她曾经哀怨地叹息过,不管是八岁还是十八岁,她和乔之涵只会,也只能永远停留在像洋娃娃这样肤浅的话题上,却忽略了乔之涵也是一个有正常共情能力的女孩子。是她推开了她。唐元真想像乔之涵说的那样,继续在京城重复着两人天真但愉悦的日常。
唐元又想起了何梁。她知道他一直都是那样优秀。而现在,他已经在全国顶尖的平台闪闪发光了。她有什幺理由不去祝福他呢?
“京城”唐元重复着这两个字,调出电脑上的地图,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它和海岛的距离。是她一个虎口的距离,是祖国南北两极的距离。唐元比划着手指,心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