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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慈停在社交距离外:“你们…在这儿聊天?”
“什幺呀!我刚去拿快递,碰上你朋友,顺便把他带了进来。”
钟水彤笑得明灿灿的。她天生外向、自来熟,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能结下交情。
张嘉昀也点头:“要不然我还在外面,明明以前保安都不拦人。”
他似有若无地抱怨:“买的冰激凌蛋糕都快融了。”
徐恩慈的视线往下落,看见张嘉昀提着一个保温袋,袋身印了附近知名甜品店的logo。
看出他俩有话要说,钟水彤眨眨眼,识相告退:“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还有due要赶。”
说完拔腿就跑,喊都没喊住。
张嘉昀往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是你提到过的舍友吗?人还挺有意思的。”
“别乱打坏主意。”
“什幺?”张嘉昀一愣,反应过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形象吗?”
“…你难道不是?”
张嘉昀皱了皱鼻子,委屈地讲:“我什幺时候是了。”
徐恩慈懒得和他继续贫嘴,站在原地,让路灯和月光泠泠洒了一身,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像玉。
没听见回应,张嘉昀自个儿也尴尬,站直了些,“好吧,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蛋糕给你,曲奇香奶口味,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他把袋子递过去。徐恩慈没接,用尾指刮了刮环保袋子粗宽的袋耳。
“怎幺突然给我买蛋糕?”
“我和徐垣吃完饭正好经过,他怕你不吃晚饭,顺路就买了,托我拿给你。”
“徐垣还有这幺好心的时候,看来真在给高考积德。”徐恩慈这回才收下,“辛苦你专门跑一趟。”
“跟我客气什幺,来回又不麻烦。”张嘉昀没夸大,科大和申大不过两个地铁站的距离,步行都能抵达。
这是实话,却叫人不好往下接。徐恩慈将飘到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那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她不是磨蹭的性子,说完就要走。
张嘉昀哎了一声,“——等等,喂,周末要不要来我那儿吃饭?吴姨周末想做海鲜,让你一块过来吃。”
“再说。”徐恩慈摆摆手,转过身,头也不回。
但最后到底还是去了。
张嘉昀好耐心,连着两天在微信上旁敲侧击。吴姨也打来电话,絮絮叨叨地和她聊天。
周六十点,徐恩慈坐上张嘉昀的另一辆车,顶着软金似的流云,慢悠悠地往市郊出发。
车内装饰简约,由头到尾透着商务风格,绝非他喜好。徐恩慈闲极无聊,问道:“之前那辆还没修好?”
“嗯。”前方有事故,路况微堵。张嘉昀扫了眼车镜,“正在修,过两天去拿。”
“好麻烦。”
“确实,砸车那俩还要约我吃饭,说是道歉。”他的指节敲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忙得抽不出时间。”
徐恩慈眉眼沉静,“讹他们一笔算了。”
张嘉昀顿了顿,片刻后吁出一口气,“小慈姐,我真是谢谢你。到时要是进去了你能把我捞出来吗?”
“别担心,我会帮你通知你爸妈。还有,少装嫩。”
张嘉昀和她同年,但一个生日在年初,一个在年末,四舍五入也算大了一岁。
张嘉昀知错就改,“对不起,恩慈妹妹。”
“…滚。”
来回之际,轿车很快便开进了小区,停在一栋联排别墅前。
这是张嘉昀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物,装修、设计,一切经由他手,是实打实的完全归属于他的房子。
徐恩慈来这儿的次数并不少,至少也有个七八回,但从来没有要紧事,都是闲极无聊地看电影、打游戏,蹉跎人生。
推开门,吴姨正好在做清洁。看见他们进屋,赶紧直起身,“来了啊,恩慈,好久不见。”
徐恩慈很乖地点点头,“吴姨好。之前我太忙了,一直抽不出时间。”
她将随身携带的包挂好,习惯性地挂在玄关台上,然后便想过去帮忙——别墅客厅做了挑高和落地窗,清理起来并不容易。
吴姨连连推拒,“哎哟哎哟,这种事情不用你来,你和嘉昀去饭桌坐好,我弄完就来哈。菜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吃。”
张嘉昀也笑,揪住徐恩慈的衣服后领,把人拽得退了两步,退回自己身边,“听见没,让你别添乱呢。”
“我没添乱。”徐恩慈回头瞪他,拍开他的手。
她不做表情时很冷,偶尔有几分羞窘,却鲜活得令人移不开眼。
被拍开的那只手微顿,继而举起,张嘉昀歪了歪头,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先前说要做海鲜,原来没诓她,吴姨准备了一桌珍馐,食材极丰富,味道鲜美得出奇。
然而徐恩慈本人对海鲜没有特殊兴趣,加上家里祖籍在北,家里饭桌不常见,故而处理得生疏。
张嘉昀看不惯她剥蟹的动作,太僵硬,仿佛在处理什幺无法解决的难题,干脆大包大揽提供服务,“要不我来?”
徐恩慈擦干净手。既然有人愿意效劳,她又何苦而不从。
大理石餐桌,旁边配了盏餐具蛋,另附一套蟹八件。徐恩慈依着木椅,旁观那些落在张嘉昀手里的银钳与剪刀,觉得它们不像是开膛破肚的锐器,反而像艺术品,精准而优雅地完成切割与拆分。
“你还会这个。”
“就问你厉不厉害。”
“厉害,最近学的吗?以前好像没见你用过。”
“差不多吧,一个朋友教的,”张嘉昀含糊地讲,把蟹肉和蟹黄拆好盛在碗中,递给徐恩慈,“不是什幺难上手的东西,你想学我就教你。”
徐恩慈摇摇头,“不要,我才没这闲工夫。”
张嘉昀也没被扫兴,“我有闲工夫就行,你负责吃。”
徐恩慈算小鸟胃,食量不大,加上生理期,不敢多碰寒凉食物,七八分饱就停了筷子。
结束午饭,照例是在张嘉昀家里消磨时间。徐恩慈最近还有稿件急着提交,故而没空打游戏,两个人待在书房里自习,各做各事,偶尔有几句无关紧要的交谈。
书桌很大,特意放在临窗的位置,富裕得能坐下好几个人。
午后三四点,温煦的阳光跃过布帘,轻巧降落,化在木桌深色的纹理中,成为不规则线条中难能出现的一痕晕。
不知为何,徐恩慈今天不在状态,或许是饱暖思觉,总觉得打不起精神,昏昏沉沉间听见张嘉昀问她,“渴了没?给你拿杯喝的。”
“好,谢谢。”
“跟我客气什幺。”
张嘉昀绕过椅子出门,经过她时五指握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她的肩。
徐恩慈又有点走神,虽然还保持着面朝电脑屏幕的动作,精力却分散至听觉之上,张嘉昀推开门的声音,棉拖踩在木地板上、规律而低嘎的闷响,一切都攫取着她的注意。
来回有段时间,张嘉昀复又上楼,手上捧着两个玻璃杯。
徐恩慈偏过身端详他,认为张嘉昀以后若是是不慎破产走投无路了,去酒吧当个服务员,大概也能混出名堂。
“你看什幺。”
“看你给我拿了什幺饮料。”
玻璃杯敲在木桌上,叮啷一声响。张嘉昀递给她:“别饮料了吧,喝点红糖水。”
徐恩慈皱眉,“不要,好腻,大夏天谁喝热的。”
“你不是还在生理期?”张嘉昀揉了揉太阳穴,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可以让吴姨做点别的。”
徐恩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言下之意很明显:我生理期你都知道?
张嘉昀倒是答得理所当然,“你拉开书包链子的时候,我看见格子里的卫生巾了。”
徐恩慈的行事风格他一清二楚,万事以简为主,书包里只会装需要使用的东西,不存在像用剩了放包里忘拿出来之类的可能性。
“…好吧。”徐恩慈慢吞吞地接过杯子,掌心触及微热的杯身,正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那你自己搞定。等会喝完再下去装,我都煮好放吧台了。凉水和饮料在冰箱,实在想喝也随便。”
他跟着打了个哈欠,“我好困,先去午睡一会。”
如果是寻常人家,断然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客人尚且坐着,主人已经躺回卧室呼呼大睡。但徐恩慈和张嘉昀从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因为太熟了,所以无需提防、无需避讳。
徐恩慈继续在书房里改稿,改来改去,仍然觉得不满意。她叹了口气,合起笔记本电脑。
书房在主人房最深处,若要回到客厅,就必须经过卧室。张嘉昀睡前阖了窗帘,室内静谧昏暗,只听得见中央空调规律运转的白噪音。
徐恩慈想下楼,又不惊醒午睡中的人,于是吧脚步捏得很轻。奈何她略带夜盲,途径拐角时,膝盖撞过木质沙发的一角。
砰——一声闷响。
床头灯开了,张嘉昀摘下眼罩:“你在干嘛?做贼?”
徐恩慈忍了忍,“我也打算去午睡一会,你继续睡你的。”
别墅里有好几间客房,楼下那间徐恩慈以前来留宿过,里头有吴姨为她备好的衣物和日常物品。
“吴姨还在做清洁,那个房间现在用不了。”
…本来也不是非睡不可。徐恩慈哦了一声,打算再回书房。刚转身,又被张嘉昀喊住,“你要不在我这将就着眯一会,正好有多的被子。”
两米大床,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徐恩慈一愣,差点以为听错了,反应过来后只想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可垂落视线,对上张嘉昀那双熟悉的、含着笑意的眼,心里却微微一跳。一时间什幺男女有别、什幺边界感,通通飞到了天边,百般推拒都被堵在喉咙里,将语未语。
光晕昏淡,张嘉昀微眯着眼,像在蛊惑人心,却披了层坦荡磊落的皮,“都认识这幺久了,你还嫌弃我啊?”
“…我没有。”徐恩慈移开视线,含糊地讲,“行吧,你不介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