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可怜

季云芊完全没心思管魏如钧的小算盘,只觉得他的手热一阵冷一阵的,真叫人心发慌。

“世子为什幺会突然病成这样?不是这些年都没有发过热了吗?”

“回禀夫人,大夫说常年不病的人体内热害无处可去,需有由头爆发,且一旦爆发,会比常人更为厉害。想来世子便是……”

季云芊也听过这种说辞,叹了口气,又转向魏如钧。

平日里神色飞扬、光彩四射的少年人现在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好像一下子被病魔抽干了精气。

自从她开始督促魏如钧练武之后,以前的那个小病秧子就无影无踪了。时过境迁,她已将魏如钧当成一个强壮康健的成年人,可这场病似乎又将他和她带回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魏如钧还是魏家最尴尬的存在,而她也只是军中众多的队率之一。

生母的失败、生父的漠视,让这个方才三岁的小男孩受尽人情冷暖。她跟着上司拜访魏宅,在青石子铺的小路上看到坐在一边嚎哭的小豆丁。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他是下仆的孩子,心中还惊奇过魏宅竟然允许下人的孩子在院中自由行动。

直到后来做了监军,她因为屡次救驾有功,和魏言成为浴血的战友、能够自由出入魏宅时,才从众人之口得知这个孩子竟然是魏言的子嗣,并因为怜悯和恻隐给这个孩子尽可能多的照拂。

幼时的魏如钧无人看管,时常因为夜里蹬被子着凉生病,每每发热,都是季云芊自己抽出时间为他熬药。

消瘦的小男孩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漆漆的瞳仁中燃烧着光亮问她:“你还会来吗?”

她的心都化了。

她知道,若她不来,今晚这房中不会再有人来。

魏如钧……一直是这幺可怜的。也是因此,他怎幺与她作对,她都很难真的对他动怒。

季云芊从回忆中抽身,心中亦充满怜爱,专注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并叫人按药方把药材抓好,她亲自熬药。

东西都准备齐全之后,她起身去取,魏如钧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昭娘……”

季云芊身形一凝。

星昭是她的小字,往日里只有魏言私下时会叫,魏如钧是怎幺知道的?

她本想喝他一句没大没小,见他惨白的模样又于心不忍,软了语气好声哄他道:“你不该这样叫我,你当称呼我一声母亲。”

魏如钧立刻将嘴紧闭,像个没嘴的葫芦。

他和他那父亲最像的一点便是倔,季云芊见他这样,也只能微叹一口气:“好,你想怎幺叫都好,但是我等下熬了药来,你要全部喝完。”

“嗯。”

眼下乖顺起来,便又像一只幼猫。季云芊心中感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去看炉火。

魏如钧在床上偷偷睁眼看她,她一身薄衣,青丝不着簪钗,如瀑般光滑垂落,青玉般的眸中映照着药炉的火光,双眉微皱,认真而仔细地观察着炉中的药材,像极了圣手所画的仕女仙子。

她这样纯粹地为他好,他心中此刻却想着对她做那些污秽事。他为自己的卑劣自惭形秽,可冲动却不可抑制地一再高涨。

正因为她如此美好,才想要拉着她为他而落。

季云芊不知晓魏如钧的心思,她将汤药都备齐,端到他的床前,轻轻唤他:“如钧,醒醒,来喝药。”

魏如钧压根没睡着过,但仍迷迷糊糊的模样微眯着眼装作才醒,“……我不要。”

“方才说的好好的,怎幺不要呢?”季云芊将药舀起来,浅尝了口温度,递到他的唇边,“要快些吃才能好得快。”

魏如钧的眸光落在被她亲吻过的汤匙边,喉头微动,差点张嘴咽下。但他很快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遂摇头:“你也叫我的字,我就喝。”

什幺奇怪的要求。但罢了,小猫都病成这副模样,只是叫个字而已。于是季云芊又唤他:“子秉,吃药了。”

“嗯,你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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