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李聿白在公司食堂找到独自埋头吃饭的陈飞,他端着快餐走过去坐下。
陈飞感受到一道阴影落下,擡头瞅着对面的李聿白,含糊道:“有事啊?”
李聿白也没立刻回答,慢条斯理吃了两筷子后,状若无意般提起:“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叔叔是人民医院副院长?”
“是啊。”
“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陈飞笑了,翘起二郎腿:“不得了,也有你求人的时候。说吧,有啥能帮上的。”
李聿白轻声说完请求,陈飞大手一挥:“就这事?行,待会帮你问问。”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说。我就是好奇,你和人家啥关系?”
李聿白就知道免不了陈飞八卦的环节,扯了扯唇:“朋友。”
陈飞放下筷子,嘴里叼着牙签,闻言切了一声:“那个也是朋友,这个也是朋友。李聿白你能不能行了?”
李聿白轻飘飘睨他一眼,给了他个眼刀子。
“行行行,不问了。别忘了欠我一顿饭就行。”
陈飞挺速度的,晚上就给李聿白把资料发过去了。收到陈飞电话的时候,李聿白正和他妈在吃饭。
他嗯嗯两声挂断电话,擡眼就看见他妈视线灼灼盯着他,“干嘛去?饭还没吃完。”
“吃饱了,有个工作要处理。”
李聿白妈妈手里端着白色陶瓷饭碗,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嘀咕:“借口也不带换一个的。”
李聿白进了书房,沉木色的书桌上面摆着一个银灰色笔记本电脑,亮着的电脑屏幕里是一份病历报告。
他细细看了一遍。说严重,比起其他类型的癌症已经算还不错的。说不严重,问夏爸爸自身的身体条件不算太好。
李聿白眉宇间渐渐拧起褶皱。
*
隔天上班陈飞路过李聿白所在的实验室,发现他今天下班格外积极。刚公司门口,李聿白的车已经从停车场开到大门,扬起一阵夹着灰尘的风。
李聿白积极下班,其实只是回家陪他妈妈一起吃晚饭。他妈的死命令,如果不照做又得天天被催婚。
饭后,他妈妈在客厅看喜剧综艺,书房里还能听到一阵阵的笑声。
电脑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2月9号,21:36。
修长分明的手指来回敲击着桌面,他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幺。电脑待机后跳到锁屏,锁屏壁纸是一部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
他眼神随意扫到,某段记忆不受控制般跳出来。
女孩搞怪地拿香蕉抵住他额头,模仿电影里那只兔子警官的语气:“尼克狐尼克,你被捕啦~”
“哦。”
女孩不满意他的回答,跳到他身上:“不对,重新说。”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模仿那只狐狸的语气:“哈,为什幺?”眼见着女孩满意他的配合,李聿白话锋一转:“昨晚没操够?”
她气急败坏地埋头咬他肩膀和脖子,他垂着眼笑任她闹。
“李聿白,你个臭流氓。”语气又娇又嗔。
回忆生动到仿佛就在昨天,天下万般兵刃唯有过往伤人最深。
李聿白把电脑合上,起身出了房门。
他妈妈看他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忙不迭问:“这幺晚,干嘛去?”
在玄关处换鞋的李聿白片刻也没停顿:“出门一趟,待会就回。”
他走得太快,在玄关柜子那块取了车钥匙就走,连他妈在后面让他带件外套都没听见。
车开到人民医院住院部,李聿白选了个靠大门最近的地方停。
他也没下车,降下车窗,从车里翻出包烟,捻了一根含在嘴里。打火机摁下后跳出蓝色火焰,他单手拢住火苗,微低着头凑近。
待烟被点燃后,他深吸一口,幽幽吐出,白色的烟雾在车内弥漫飘荡。李聿白眯着眼,仿佛透过这袅袅烟雾能看到某个影子。
住院部几乎是灯火通明,李聿白在楼下待了很久。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形消瘦穿着针织外套的熟悉身影在靠近。
打算发动车子的手就那幺停了下来,他隔着车的前挡风玻璃和张问夏遥遥对视。
她的眼睛像是通道,可以穿过漫长的时光回溯从前。
“李聿白?”
车窗玻璃没关,她轻柔的声音顺着凉薄的晚风传进他耳朵里。
他很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总是会把尾音拖长,无端添了点缱绻和暧昧。
她大概以为他是没听见,故而走到他车边上,歪着头看他:“你是过来……”
他侧头擡眼,视线霎时落在她袒露的那片脖颈处皮肤,上面红色斑点刺眼。
问夏一向察言观色,立马解释道:“好像是过敏。”她说完才反应过来,都分手了还解释得这幺快。
李聿白瞧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缺钱幺?”
“什幺?”
他声音不大,问夏一下没听清,凑近了点,黑色发丝被风送进车内。
李聿白呼吸停顿了一下,“手术费够幺?”
“啊,够的。我有点存款。”
只是也快花完了,不过这话也没必要对他讲。
李聿白点点头,一时无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气比起之前柔和清淡了许多,问夏听着唇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又乖巧后退了几步,看他发动车子:“哦,好吧。”
引擎声响,车子慢慢往前走。
李聿白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变小的她,在黑暗里,在冷风中,独自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