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所有的大人都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考上个好大学,才有未来,留在这个小镇是没出息的,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
披星戴月的初中时光,日子总是那幺漫长。冬天的早上五点,黑色还笼罩着大地,只有来自早餐铺的几点零星亮光,晚上回家的时候,星星已经挂满了天空。
苏白总是喜欢擡头仰望神秘莫测的星空,听说苍穹之上住着神明,苏白心向神往。
苏白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学习是枯燥的,每个星期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而且还要完成家庭作业。
小孩子总会长大的,明明不久之前还是快乐的小学生呢,长大为什幺会变得难过呢,她不理解。
考上一个好大学,离开小镇,不知道什幺时候起成了苏白的夙愿。
老师们说总说,熬过这几年,大学就会轻松很多。
初中永远上不完的早自习、晚自习,高中永远做不完的习题。
即使多年之后苏白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答不完的试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的答案,或者分数与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又不得不复读重新再来一遍这样煎熬的日子。
实际上自从苏白上了大学,竟然和压抑的学习生活渐行渐远了。但是苏白觉得不对劲,她说不出来。
站在这个时间节点,苏白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她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旧时光过去,那段在当时快要窒息的生活,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那幺不堪。
是谁在开玩笑,是谁推着这一切向前,让她身不由己。
进入到了心仪的大学,没有了早自习、晚自习,没有了题海,但是有新的烦恼在等着她。
艺术系费用不算低,况且妈妈还在养着病,让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苏白在图书馆找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兼职,工作内容很简单,把杂乱的图书归还原位。
每个星期可以见到苏萧一面,是苏白忙碌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开心事。
苏白专业是服装设计,平时买画笔、颜料、面料、工具等,花费不少,苏萧带着她下馆子的时候,还会补贴她生活费。
这种简单而忙碌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了大一下学期末,菜上桌刚不久,苏白还在兴高采烈地讲着笑话,苏萧放下筷子,看着满面笑容的苏白:“小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哥的奖学金到账了吗?”苏白一脸期待。
“那个还没呢。”苏萧笑道:“是我交女朋友啦,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苏白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下,一下子不知道是该掩饰惊愕还是难过。
“哥哥一直没交女朋友,我还以为哥一心只想认真学习呢。”苏白扒拉着小炒肉,心不在焉地说道。
苏白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在忙着谈恋爱,想必苏萧也是一样。
苏萧笑着说:”刚好缘分来了呗。“
苏白压制着内心的不快,牵强地笑了笑:”哥哥,给我看下照片嘛……“
苏萧从兜里拿出手机,照片里是个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那顿饭吃到后来,苏白就像喝了酒一样,后劲太足,只剩下悲伤绵绵不绝,还要笑着掩饰。
回到宿舍,苏白早早洗漱完毕,没有玩手机,没有开电脑,没有和舍友闲聊,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往事如昨,一幕幕全在眼前。
高三最后一次模考失利,苏白沮丧颓废,看见桌上一堆堆的书籍就心烦意乱,那些文字跳跃着、随机拼接成一句句无意义的句子。
苏白咸鱼般摊在了床上,她突然一跃而起,从抽屉里翻出了从五金店里买的棉绳,她回忆着电视剧里犯人被捆绑的样子,手法拙劣地将自己束缚了起来。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浑身不能动弹的状态会让她感觉很自由,即使是幻想,也会觉得很放松。
苏白胡乱绕了几下,双手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筋疲力尽,她瘫倒在了床上,闭目喘息,大脑放空,身体仿佛悬浮在半空中。
苏白觉得还不够,压力让她无处可逃。她希望一个人手持长绳长鞭,将她束缚到了十字架上,让她插翅难逃。
她不想做题,不想考试,不想什幺排名,去他妈的高考,去他妈的大学。
终点就在前方,准备了那幺久,那幺多年了,一步步都走过来了,战鼓已经敲响,星火已经燎原,她却想临阵脱逃。
苏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鞭子不可预测地落在身体不同的部位,逃不掉、躲不开、闪不了。
她把自己全部交付给对方,任凭他处置。
那人冥冥之中毫无缘由地是苏萧的模样。
那是第一次,苏白清晰地知道自己对苏萧有了某种不可告人的欲望。
于情于理,苏白都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何况她一向乖巧听话。
母亲喜怒不定,父亲重男轻女。所以她努力学习,力求不负众望。她没有过叛逆期,没有青春期的躁动,是父母心中的乖孩子,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是其他家长口中“XX家的孩子”。
但精神上的“脱轨”,她控制不了,越是禁忌的越让人蠢蠢欲动。
在高中和大学时期,苏白都不缺乏男生的喜欢。
对于苏萧,她拿不起放不下,她尽力维持着正常的兄妹关系,眼里的热度,嘴角的弧度,手的距离,都压在“警戒线“以下。
苏萧有女朋友了,她想,或许是念想的终结,很好,这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奢想,不合常理,世俗不容。
更何况,这是她的单方面的妄想,她不敢,至少她还是他永远的妹妹,如果,苏萧知道她心底的那些黑暗的想法,他会逃吗?
母亲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了,自己不能再造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