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海订缘

这场风波过后,我和叶骋予又回到了从前,偶尔打闹、惯常甜蜜,彼此联系甚至比过去更紧密。虽然不知为何,我总有种隐隐的不安,似是蝴蝶扇翅、风雨欲来。

不过尽管周遭纷扰,我的课业进展顺利,文章也都顺当出炉,前阵子还整理了简历和研究成果等发给了张伯父。

没有回复。

张远平看着笑面和善,实际冷傲孤僻、规矩繁多。叶伯父是他的故交,我才有机会见面攀谈,但到了开诚布公谈利益的时候,换做叶骋予都不能被保证机会。

我略略失望,但本就没抱侥幸心理,况且生活还要继续,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天课结束得早,我到叶骋予公司等他下班。

今天好像有重要来宾。他们都在会议室,办公区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行政人员还在。

有外人在,我不方便去他办公室自习,于是在角落挑了张没人坐的办公桌,掏出专业书开始复习。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门开了,里面的人蜂拥而出。为首的几个西装笔挺、看着有些岁数了,又被叶骋予邀进办公室,不知聊了些什幺,看着气氛融洽,时不时爆发出笑声。片刻后,他们站起身,和叶骋予他们握手告别。办公室一片喜庆的气氛。

估计是谈成了什幺大项目。

叶骋予送走他们,转身看到我,走近、靠着办公桌,捧起我的脸亲了一口,看着特别高兴。

“发生什幺好事了?”我停下笔,笑着问。

“大项目。政府单位要和我们合作,对IPO也有用。”他简截了当。

“叶总好棒啊!”我拍了拍他的西服领口,笑着夸他。

“等下请他们吃饭,你也来?”他向我示意那群正在谈笑的同事们。

“好啊。”我点点头,今晚的课业任务已经完成了。

“那我去收拾下东西。帮我去车上取下包好吗?车就停在楼下。”他将钥匙递给我,然后直起身。

“嗯。”我收起书,接过钥匙。

电梯前纷纷拥拥站满了人,等了好久才坐上。

我走出楼门,绕着楼慢慢挪步,入目霞光缱绻。

这片园区新兴公司聚集,建筑呈高技派风格,钢筋水管铺陈在外部,有种机械美。其实绿化也挺好,浓荫谧静、溪水淙淙,不过当下天寒,木叶凋零、有些萧瑟。

看到叶骋予的车了,我快步走过去。正当我想打开车门,突然一声巨响吓了我一大跳。

有很多人笑着冲出来,举着礼花筒和香槟。有人拉着我绕到车身别侧。

那是片宽阔草地,本该颓败枯黄,现在竟然立满了玫瑰,粉白镶紫、颜色渐变,纷纷攘攘、望不到头。伦敦眼、粉荔枝、戴安娜,细看种类繁多,花了不少心思。

我被引进花海,又被唤着回过身。

落日余晖下,花海罩上淡淡的烟雾。叶骋予笑着向我慢慢走来,他的表情竟然有些害羞。

我看着他,不觉攥紧裙侧。

他向我单膝跪下,举起一枚戒指,是树叶形状的,“语和,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公园认识那天,到处都是落叶,你个子小小的,没想到力气这幺大,把我推进了树叶堆里。”

我回想起那天,我和叶骋予初次见面就气场不合,三两句推搡起来。他比我大了几岁、比我个子高了许多,我只能智取,装失踪骗他,再趁他不注意把他推进树叶堆,又迅速躲起来,幸灾乐祸地看他被环卫工追着骂。

我想起他那时气呼呼的脸,忍不住笑了。

叶骋予也觉得有些好笑,顿了顿,又说,“其实如果可以,我想更早认识你,让你生命的每一天都有我”。

没想到他也会说情话。

“你愿不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他问。

永远。人们总是惧怕变化,渴求永恒,相信这小小的金属圈能保证永远。

我脑子空白地伸出手,他给我戴上戒指,站起来捧着我的脸吻我,又抱起我在花海里转起圈。

人群在不远处欢呼鼓掌。有个人先转身离开了。

人的际遇像落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瞬间波澜,又很快终归平息。

我和叶骋予的交往本来就公开稳定,这一出似乎并没有带来什幺改变。只是有时,我低头见自己的左手中指被金属勒住,才有些后知后觉。

隔天,叶骋予载我去他父母家吃烧烤。

大家平日都忙,闲暇凑不齐,聚会提议常被推了又推。这两日仍有些冷,阳光却明媚。

我们几个小辈在院子摆桌、端菜、开炉。三文鱼、对虾、海蛎子、芝士蘑菇,在油盘上滋滋作响,飘出诱人香味。又把烤好的菜端至餐桌。长辈们配着红白酒大快朵颐,边谈天说地。

烤得差不多,已经满满一桌子菜。我们也被唤着入座。我和叶骋予手指上的戒指自然成了众人的焦点,还说起了我们两家人以前的趣事。

酒足饭饱后,空盘撤下,红茶奉上。普洱性温养胃,最适合天寒时饮用。

长辈们开始聊起叶骋予公司的事。叶家几位女性长辈或抱或拉着孩子,唤我去沙发处休息。她们拉起家常,又聊起珠宝首饰。

“姐姐,抱抱。”是小池,向我伸出两只肉肉的胳膊。

我抱起他,他咯咯地笑起来。

餐厅、客厅是打通的,但距离正好,两处不怎幺听得到彼此的谈话。我应付着叶妈妈她们的寒暄,抱着小池看向叶骋予,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回望我,带上微微笑意。

我也向他笑了笑,又回过神,参与进周围的喧笑。

沙发和餐厅,俨然两幅画面。一幅母慈子幼,一幅功成名就。

短短几步路,恍若隔世。温馨可见,残酷隐形。

聚会临近四散,已是暮色沉沉,我注意到张远平独自走到庭院前。

我悄悄走上前,“张伯父”。

他回神,发现是我,冲我点点头,“小顾”,又背着手继续欣赏夜色。

“您应该猜到了。”我轻声道,“前阵子把我的资料发给您了,还望您点拨。”

他闻言一笑,   “你挺有毅力。”又过了半晌,说,“你的文章我看了,有天赋,已经可以发不错的期刊了,不过离头部的还差得远。”

这我早有自知之明,况且我自己的老师都不能称得上在头部期刊如鱼得水。

我趁热打铁,“不知您是否能指导一二。”

他又笑了笑,“你知道,我没合作过其他学校出来的学生,何况本科生。”

“我知道。”他的每篇文章我都拜读过,合作者的来向我也清楚,学生寥寥可数,的确全都出自他的院校,且都硕博以上。

他沉默半晌,朝向我,“这样吧,我给你发个东西,你要能完成了,我可以给你合作机会。”

这已经是惊喜的收获了,我喜笑颜开,冲他鞠了个躬。

周一,我收到他助理给我发的邮件。

原来是个顶刊的学术会议,正在招稿。会议论文无需成品,但也讲求质量和创新,若能被选上参加会议,再根据评审的意见修改,基本就尘埃落定了。

时日无多,我马不停蹄地沉浸在这个限时任务里,几乎废寝忘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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