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浓厚药气,那苦涩在鼻尖喉头久久缠绵不去,黄了了停在门外顿了顿,终究还是举步迈了进去。
床边喂药的太医忙搁下碗,膝盖刚一弯,便被黄了了唤了免礼:“他如何了?”
“废贵妃初受风寒时,进了些汤药有些好转,奈何这两日里病情急转直下,高热不退,汤药又喂不进去,眼看着是大大不好了。”
黄了了瞥了瞥围在祝沥沥脖颈处的软布,见上面均是斑斑褐色,再望他脸色是病态的潮红,口唇紧闭,两道浓眉深深纠结在一起,极痛苦的样子。
“朕来试试吧。”她拿了块手帕复住口鼻,上前端起了药碗,“羽时,拿个漏斗过来。”
漏斗拿来了,黄了了试图把汤药通过漏斗灌进祝沥沥的嘴里,结果他牙关咬死,怎幺撬都撬不开,汤药全数漏到了软布上,很快就将其染成了均匀的褐色。
“或可试试放血疗法?”太医小心翼翼地提议,黄了了皱起了眉头——不是她不相信中医,只是放血听起来实在不够科学。
一直身强体健的黄了了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发展西医也是个亟需解决的议题,不然一个破伤风,就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她默默把这件事记下,准备写信和武阳侯商量商量,面上却只对太医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记得给针消毒。”
所谓消毒,也只是在沸水中煮过,黄了了不确定如此是否有效,又建议用明火淬过,然而太医委婉道:“只怕针尖带了火毒,对废贵妃无益。”
三个小黄门帮忙将祝沥沥翻转过来,露出肩背,太医摸到他后颈那块突出的骨头,针尖正要刺入,黄了了突然喊停,惊得太医手中针具差点掉到了地上。
“拿高度数的白酒来,给他擦擦身体再行放血。”黄了了记得自己打疫苗时,护士都会先拿酒精棉擦拭下针的地方,她担心针头造成交叉感染,赶紧提出建议。
医用酒精!黄了了想,待这番事了就派人找个酒坊问问,能不能做出75%的消毒用酒精。
专门用来放血的锋针经过了几番消毒,终于刺入了祝沥沥的大椎穴。他早已烧到迷迷糊糊人神不辨,此刻吃痛,脊背弓成虾米,口唇松动,只是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应该是无甚意义的呓语。
然而一针下去,只缓缓渗出一颗血珠,就连黄了了都觉得不对,暗想看他体格,绝不至于贫血。
太医缓缓拔针,眉头微皱:“血气枯竭,只怕......”
他不敢说出口的后果,让黄了了微变了神色。在她十几年的人生中,她一直足够幸运,从未直面过死亡。她的家族基因强悍,甚至连太祖辈都康健无比,未曾如同祝沥沥这般面容枯槁、缠绵病榻。
黄了了望向祝沥沥,他光裸的脊背上厚实的肌肉仍在,只是皮肤暗淡毫无光泽,透出一股了无生气来。
“再试试看吧。”兰羽时见她神色晦暗不明,示意太医下针。
第二针再度刺入皮肤,祝沥沥惨叫一声,直着脖子喊起了娘。
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黄了了知道他这是难受极了,不落忍,坐到床边把他圈进了怀里。
没有什幺意识的人身子格外沉重,幸而她天生神力,轻而易举支撑起他的重量,她摩挲着他的头发,使眼色让太医拔针。
仍旧没有出血。
这下太医有些慌了,黄了了心道这放血果然不靠谱,用自己仅有的中医知识询问道:“拔罐刮痧有用吗?”
太医镇定心神,答道:“高热者不得拔罐。刮痧,哎呀,应该先刮痧的!”
他喃喃:“邪热久踞,且深结于肺系,于肺经相表里之膀胱经循行路径,先施以刮痧后放血。只是放血针已下,要如何出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