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的监控很系统很清楚,但是比起拉斯维加斯来还是落后一些。
后者的赌场场面大,摄像镜头可以装得更低更隐蔽,能做到平视人的面孔。澳门还做不到,赌场还是俯视的图像。
一眼扫去,其中有十台摄像头都拍到了舞台。
自然是袁韦庭手机录得最好,但盯着屏幕上各个角度的舞台他突然也不想完全销毁。
某人脾气越来越大,以后不给他跳了怎幺办。
他决定私藏起来。
途中接了个电话,是季子。
“庭哥,联系到管金碧恒河的那人了,他想现在见我们一面。”
“那就见见,等会我坐发财车过来。”说完挂了电话,U盘一拔离开了监控室。
袁如迟了几分钟才下楼,观她面色能看出她在很小心地藏起所有思绪,但阅历太浅,还是能看出她曾崩溃过。
袁韦庭瞬间心软了,主动朝她方向走了几步,轻轻抱着她:“你先坐我的车回去吧。”
简单拥抱后,跟她隔了点距离,想了想没再说其他的,带着人走了出去。
袁如坐上车,听他用粤语给司机吩咐了两句,然后给她关上门。
她始终不想说话,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车门完全将他们隔开,看着外面的身影,忍不住将车窗放下一半,问道:“那你呢?”
袁韦庭弯下腰回道:“我坐发财车去找季子,晚点回去,有什幺事就跟他们说,或者打电话跟我说。”
“嗯。”袁如要关上窗,又听他说:“没必要让自己痛苦,我不是一定要你按我的来。要想问心无愧就别给自己受限。实在不行,你回去读你的书我赚我的钱,互不打扰,以后刻意避开我。”
他说着怪笑了一下,“最好也别让我听到你有什幺消息。”
袁如狐疑道:“你说真的吗?”
他点点头,神态很认真:“如果你能不在地球生活,那我说的就是真的。”
乘人不备,他手伸进去敲了下她脑门,道:“我绑在你身上的线可以绕地球几圈,你想怎幺跑都行。但你要想斩断这根线,没门。不可能!脑子跟心别再给我打架,顺着自己心来,好吗?”
女孩躲着攻击,仍在失神中,他做了手势让司机可以走了。
车子开走后,袁如才气愤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又把她当小孩玩弄!亏她还认真考虑了一下!
他那意思不就是除非人死,否则一切免谈?
看着窗外路过的复式公交车,女孩陷入了沉思。
澳门为了游客方便参观赌场,在各赌场直接开通了免费的直通车。因着人人都好赢,直通车便唤做发财车。
袁韦庭等了两分钟见车没来,擡腿决定走路过去。
恒河赌场位于澳门半岛博彩核心区的星际酒店内,它跟金碧的装饰格调大不相同,浅黄色的地毯和浅黄色的天花板,使得场内光线充足而明亮,与大多数赌场的光线处理有很大不同。
赌场入口处的侍应生老远就眼尖地看见风姿绰约的一个人,看他走近还没接应上,之前老大谄媚热情接待过的男人从里面快步迎了出来。
她听到那戴眼镜的男人说道:“庭哥,她回去了?”
对方回复的声音低沉磁性,绕着耳朵麻酥酥地挥之不去。“嗯,把人惹了,走路过来的。”之后两人就进去了。
进了电梯,吕瑞季道:“庭哥,你这个急不得啊。”他暗暗为两人着急,怎幺看袁如都不是能轻易降服的人。
袁韦庭听到后,转头瞥了一眼,“你不急?你跟他什幺时候开始上床的?”
吕瑞季回忆了一下,快马加鞭好歹也花了一个周,这还是在钟越本来就对他有兴趣的情况下,他默默道:“一周吧。”
“操。”袁韦庭很不爽。
过年认识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干点破事还在闹脾气。
吕瑞季安慰道:“你这难度超级加倍,我觉得速度很合适了。”
“难追证明难分,你悠着点吧,别我幸福了你又难过了。”他凉凉道,根本不需要谁来安慰。
上了贵宾厅,恒河的经理已经在门口相迎,向两人恭敬问好。
包间内,桌边坐着的男人看见他们马上就站了起来,道:“袁老板、吕老板,久仰!鄙人姓白,很高兴认识你们,不知能不能烦请两位换个地方说话,我老板的身份不适宜出现在这里,所以由我代劳在此等候二位。”
袁韦庭道:“请便,有车吗?”
白姓男人随即道:“有的,只是屈尊两位坐一下我的代步车。”
说是代步车,实际上也是一辆大G。
根据他的说辞,不难猜到背后的人的身份,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一个当官的。
过了一阵子,他们进了家雅居茶室,真相已经大白——里面的人赫然是章佩竹。
章家也是澳门三大家族之一,由建筑大亨章德明起家,他两个儿子老大成了商人,老二章佩竹弃商从政,现任广州市市长。
章佩竹沉稳地坐着,见到人来了淡定地放下茶杯,身子坐得稳稳当当。
袁韦庭更是自由,一语不发自己找了个宽敞的椅子坐下,见到市长跟见普通人谈生意似的。
章佩竹打量了两下,心中已有定数,示意白姓男人先出去。
不慌不忙地又给两位客添了两口茶,说道:“两位先生真是人中龙凤,今天约在这里特意请你们尝尝这里的白毛尖,请。”
袁韦庭依言端起品了一口,道:“还行,茶叶好,你泡的也地道。再好的茶叶也要有过硬的泡茶技术才行。”
章佩竹点头微笑:“多谢擡举,我技术拙劣算是献丑了。不知袁老板平时里有没有品茶的爱好?”
“不多,没时间细品,今日承蒙章市长的福,让我能好好坐下来品这好茶。”两人渐入佳境,就着品茶一事闲谈了一阵。
时机差不多后,章佩竹切入了正题:“袁老板的赌场生意近来有扩大?我听小白说他入职的赌场换了老板,现在是你在接管?”
袁韦庭暗自冷笑,嫌这当官的都磨叽,有事不说事非得绕一大圈才肯进入正题,点头道:“章市长消息灵通,正是我近期新得的地盘。这白先生不知以前是哪种角色,初到手还不熟原来的模式,还想请白先生多帮衬我。”
“他是我远房的一个侄儿,这工作还是我家托关系给他找的。做的还算过得去,应该负责赌场的调控管理那块,若袁老板需要人手,还可以继续找他帮忙!算作我的人情了。”
袁韦庭道:“哪里,是我的荣幸。那他涉及金钱业务吗?我这边一时调不出人去负责这块。”他直接点明了钱,这章佩竹人五人六的,一脸正气,实际也不过是个大贪官。
话里话外,他早懂那姓白的具体是干什幺的了。
毕竟,法国总统曾提出应该将香港及澳门列入“避税天堂”黑名单。这“避税天堂”自然也是“洗钱福地”。
章佩竹看起来认真地回忆了一番,“他好像跟我提过会涉及贵宾厅业务那块,应该懂点。你要人手就跟他随便提要求,他求之不得呢,之前还跟我诉苦可能快要失业了。”
袁韦庭缓缓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了口,思考片刻道:“我要求很简单,除了赌场本身的业务,其余外来业务佣金手续费为10%,他只要会算数,我就接着要。”
外来业务自然指的是洗黑钱,地下钱庄及赌场常用于洗黑钱是一直被外界怀疑和诟病的。
去年6月美国国会举行关于澳门赌场涉及洗钱的听证会,他还去参加了,只能说要阻止这种事有些痴人说梦。
拔了萝卜带出泥,整个社会根基都得垮。
聪明人之间显然是不需要点破的。
章佩竹也端起茶杯嬉笑道:“我在这替他谢谢你了,袁老板真是年轻有为、慧眼识珠。没问题,以后有什幺事情你尽管吩咐他。这位先生也别光坐着,请品品茶!”事情谈成,他也有了闲心关注旁边沉默的季子。
袁韦庭看了眼季子,转头道:“你也知道我忙,这两家赌场后面会交给我旁边这位处理,以后白先生的老板实际是他了。”
“哈哈好,一来就见着这位先生德才兼备、出类拔萃,早就想认识一下了。”他主动半起身,伸出右手。
吕瑞季脸上挂的笑容恰到好处,多一分谄媚,少一分清高,起身礼节地跟他回握。
“章市长,久仰!鄙人姓吕,自称老板实在惭愧,承蒙袁老板愿意提携小辈,以后还请白先生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互相学习、互相照应,你们都是年轻有为之辈,应该好沟通好共事。”
三人达成共识,喝完一杯茶后,便各自离开。
司机送完袁如已经等在外面,袁韦庭上了车阴着脸:“老子收他10%的手续费都欣然同意!这贪官到底贪了多少?”
吕瑞季拿着平板查了些信息,回道:“庭哥,章德明出了名的正面君子,应当是不允许自己儿子有任何污点的。所以章佩竹找个洗钱途径不容易,你收费再高百分之五他也会同意。”
“谁靠他这点佣金过活,给他个面子罢了。”袁韦庭撇了撇嘴,“你怎幺说,敢做吗?这事利润低、风险大。”
吕瑞季莞尔道:“这都不敢干,我白跟你这幺多年了!只是我没赌牌,归属权还是你名字。是你在抗坐牢风险,庭哥,真的没关系吗?”
袁韦庭不屑地笑了。“我要管这些,钱还赚不赚了,按活到八十岁算,你放心,牢底坐不穿。”
“对了,吕清河跟他什幺关系?”等于之前的洗钱风险都是吕清河为章佩竹在抗。
吕瑞季关了屏,推了推眼镜,回头道:“这个不清楚,但我听过小道消息。”见老板擡眸看了过来,他道:“三叔公是个gay。”
“得了。”袁韦庭没兴趣地一挥手,听见gay这个词就头疼,他做事行为这幺男人,还是不停有不怕死的男人往他身上撞。
烦不胜烦。
他闭上眼靠在后面开了口:“所以,吕清河还是个情种。章佩竹不是早就结婚有家庭了?”
吕瑞季附和道:“三叔公都死了,章佩竹还咬着这块肉舍不得放呢。刚刚看了眼三叔公的葬礼名单,章佩竹没到席,只差了助理到场随礼。”
“呵。”袁韦庭嗤笑了一声。
愿打愿挨到这份上,他都羞于称他为外叔公。
不过,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
要是哪天他死了,小侄女连他葬礼都不肯来,就算埋骨七尺,他做鬼都要爬出来缠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