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京中都在谣传说贤王变了。
自从蓝侧妃入府后,他的性情也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从前他的表面上尚且有几分温文,如今的他愈发冷峻淡薄——乃至,凉薄。
景文帝愈发纵着他,引来朝堂上下侧目。
当下贤王受皇帝看重,想要讨好他的官员见他松口纳了侧妃,波云诡谲的心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经试探,他们发现贤王不再明确抗拒旁人所赠送的美妾。一传十,十传百,人人争相效仿,曾经萧条幽静的贤王府渐渐热闹起来。
姹紫嫣红,百花齐放。
不久后,正侧两妃先后传出了喜事。
景文帝大笔一挥,着人前往贤王府送了一箩筐一箩筐的赏赐。
眼见景文帝毫不掩饰对贤王的偏爱,一些躲在暗处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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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近来屡屡遭景文帝贬斥,族中弟子已然收敛许多。
他们有元皇后与十六皇子。日后扶持幼主,掌控朝纲未尝不可期。
但贤王令他们感受到了危机。
因此此番,他们撺掇了德高望重的帝师莫长卿亲自劝说景文帝早日立储。
先帝资质平庸,为大业做的最大的贡献便是选择了景文帝作为他的继承人。景文帝自小便跟随莫长卿长大,在他的面前向来以学生自居。
就连他尊敬的老师都被外戚逼迫得不得不趟这趟混水。赵氏皇族历来专注于打压那些拥有世袭爵位的勋贵,倒是让诸如元氏的簪缨世家钻了空子,成为了皇权的另一股掣肘。
“——恳请陛下,早日立储才是。”莫长卿语调平缓,不卑不亢。
纵横捭阖的帝王如何会忍受世家的轻狂?
书房里,身姿伟岸的景文帝捏着奏折,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景文帝在大多数时候是一名温润如玉的帝王,为人处事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然而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便绝不会心慈手软。
“老师有何见解?”景文帝含笑询问。
“主少国疑。”看着景文帝,莫长卿只吐出了四个字。
“巧了,朕正有此意。”景文帝淡然颔首。“立储尔,朕允了。”
随即,皇帝一笔一划地亲自拟旨。
景文十一年秋,帝授予皇九子宝印与宝册,昭告天下立为太子。
元氏勃然大怒,元皇后的父兄皆称病不朝,景文帝遣医官去往诊病,隔日元氏父子便双双复职。
既无胆量继续挑衅君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元氏只得将矛盾对准新晋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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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孕以来,司空若嫣便把中馈丢给赵绍衡的心腹嬷嬷,安心养胎。
府上莺莺燕燕多了起来,司空若嫣对争风吃醋的戏码毫无兴趣。同样怀有身孕,赵绍衡三天两头便在蓝侧妃处歇息,反观正妃这里只每逢初一十五才见男主人过来问候,从不留宿。从前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一夕间似乎成了貌合神离的标准皇家夫妇。
两相对比之下,那些姬妾纷纷跑去西临院向蓝侧妃献殷勤了。
望着门可罗雀的燕寻院,碧波气得掉了眼泪。转身却不敢让主子看到自己伤心,收拾过后又继续小心翼翼地伺候司空若嫣。
她不敢问,为何短短半年期间,主子与太子之间改变了这幺多?
但看司空若嫣心态良好,并未受到府上骤然多出来的红粉影响,她便把所有疑问放回肚子里。
转眼到了冬天,太子正妃与侧妃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当代为执掌中馈的掌权嬷嬷前来询问司空若嫣今年冬狩的安排之时,司空若嫣想也不想的便划去了自己与蓝侧妃的名字。稍加思索后,她圈了两个名字,是她近期听说府上比较受宠的解语花,打定主意让这两个人去照顾赵绍衡的饮食起居。
名单被送给赵绍衡过目时,男人只沉默了片刻,便拿起毛笔划掉了那两名侍妾的名字。
随即不紧不慢地在名单上重新添上了蓝侧妃的名字,吩咐嬷嬷安排下去。
获得消息的蓝侧妃高兴得要命,不顾自己怀胎八个月的身子,连忙收拾行当,临走前不忘跑到司空若嫣面前趾高气扬地冷嘲热讽一番。
“是个可怜人,不必放在心上。”司空若嫣摇摇头,止住了气愤的碧波,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淡漠。
蓝侧妃自入府以来便看不起她避世的举动,屡屡挑衅。对方脑子不好使,她着实提不起劲为对方费神。
于是后来,蓝侧妃在冬狩的时候动了胎气,提早发动,在皇家别苑里诞下太子的长子。
司空若嫣收到了眼线的密报,说是蓝侧妃难产坏了身子,此生许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好在如今母子平安,小皇孙亦是身强体壮,没有一般早产儿的体虚。
碧波听后唏嘘,转头见自家主子的神色不辩喜怒,心尖颤了颤。
她莫名感觉,自己的主子似乎并不惊讶。倒不是觉得太子妃这般光风霁月的人谋害了侧妃的孩子,只是碧波说不出为何心中沉甸甸的。
“太子妃……”碧波不由得唤了沉默不语的妇人一声,心生悲伤。
太子府里的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浊,叫她看不清,想不透。
她着实有些想念从前轻快简单的日子了。
“勿忧,在这府邸之中,我还护得住你。”司空若嫣擡头嫣然一笑,眉宇温柔,尽是安抚。
圣驾回京后,司空若嫣听说楼嘉鱼被匆匆许给了中年丧妻的鳏夫晋南侯。
中宫亦安静了下来。京中相传,太子侧妃受惊乃是因为皇后照顾不周,景文帝给皇后略施薄惩,勒令其重省宫规。
赵绍衡与蓝侧妃回了府,一切似乎如常。清冷的储君似乎甚是怜惜为了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侧妃,归府也不过是打发了下人去王妃住处通报了一声,他则一直在西临院里陪伴安慰蓝侧妃与新生儿。
在这般风平浪静之下,京城翻了年。
才刚入新年不久,司空若嫣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