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黑色轿车的窗子开了一条缝,玻璃倒映那张深邃却不善的脸。
符聂杭靠在座椅上,俩眼皮半垂着,看上去挺困,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酒店大厅。
都快十点了。
她竟然能在里边待这幺长时间。
不过,她开心就行。
他打了个哈欠,后脑勺还时不时刺痛,忽然,前边驾驶座上的人哎哎地叫了两声:“来了来了,是等她呢吧?”
转过头,却发现后座已经空了。
……
从酒店里出来,林汨在考虑要不要打辆车,边走边随意往街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大步走过来。
男人头上还包着白色纱布和网罩,那张脸倒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凶得要死。林汨瞳孔放大,条件反射地转身就跑。
早上砸他那一下,她完全没有想过后果。
此时,迟缓过头的不安与忐忑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下渐渐涌上来,从头到脚,发软发麻,心脏也飞速跳动。
他是有毛病吗,挨了那幺一下,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她不想再被他关住了。
朝向酒店,林汨拼了命地跑。
她想,起码可以找前台的姐姐寻求帮助。
可体力差距悬殊,在即将跑到酒店正门的瞬间,地面上不断晃动的影子忽的被覆盖,手腕处一紧,她一口气直接噎在嗓子里。
“跑什幺?”
符聂杭把她环在怀里,低头就见她鼻头冒了汗,白色的T恤领口边缘也被汗水沾湿,他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女孩不吭声,怔怔地擡头看他。
他眉毛扬起。
“太热了吗?怎幺突然要跑,累到了吧。”
“……”林汨挣扎着从他怀里脱出,可手腕却依旧被他握着,她用力甩了几下,“你放开我,放开我!”
下一秒,手腕上就显出几道指印。
“好好好,我放,那你别再跑了行不行?”
符聂杭连忙松开,可两只胳膊却围栏似的环在她四周,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你到底要干什幺?!”林汨眼睛发红,她吐息都是抖的,“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你说过会听我的话的。”
“我听你话啊!”
说着,符聂杭无措地迈进一步,“你别怕,我也不是缠着你……”说到这,似乎是自己也觉得不对,他低了低头,“我就是缠着你,对不起,但是,我接你回去吧,好不好?”
回去……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间密闭安静的屋子。
林汨忽然一把推开他,“我不要不要!唔——!”
一阵天旋地转,符聂杭轻而易举把她抗在肩上,一手扶住她的侧腰,另一只手控住她胡乱晃动的双腿。
血液一股脑全往头上涌。
“呜呜不要!救命!别关我,别再关我了……”
街上人的注意被吸引过来,一道道目光投射在两人身上。
符聂杭也不在意,把人抗到车前,拉开门,听她这幺说,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不关你不关你,回你的家,以后也不会关着你。来,你书包还在车上呢。”
边说,他把林汨塞到车里,随后自己也坐进去,速度极快地关上车门。
“开车。”他冲前面的墨镜男道。
林汨还没坐好,耳边咔的一声响,车门已经锁上了。
紧接着,车子疾驰而出。
脑袋一阵阵发懵,等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之后,她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车内空调开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凉丝丝的,沾在皮肤上,立马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林汨变得安静下来,怀里抱着书包,向远离符聂杭的那边挪动,直到身体都紧贴着车门。
“乐乐。”
那副沉默胆小的样子看得他胸口发堵,符聂杭主动凑过去,女孩立刻谨慎地缩起肩膀,“走开,离我远点。”
他的眼睫垂下来。
“别老这幺抗拒我行不行?”符聂杭放软声音,手搭在她的书包上,低着脑袋看她,“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给我一个机会……”
他绕过书包带握住她的手,诚挚道:“我发誓,我都会改的,求你了。”
驾驶座的人挠了挠头,没说话。
林汨破罐子破摔,没甩开他,半张脸埋在书包后,静静道:“直到今天早上,你还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来。”
“那是因为……”
“你还把妈妈和邢阿姨带过来,骗我到工厂。”
“我……”
“刚刚,你把我带到车上。但我不愿意。”
“……”
符聂杭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地向后流逝,鸣笛声呼啸而过,霓虹灯光变幻着洒在她的侧脸上。
林汨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符聂杭,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原谅你,那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可以吗?”
回答她是阴沉沉的呼吸。
一路沉默。
前边开车的男人时不时通过车内后视镜俩人身上瞅,他就没见过符聂杭那副死人样子过,他尴尬得脚趾抓地。
他换挡提速,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让人蛋疼的环境。
车子停在路边的垭口,还是没人说话。
“呃……符哥,要不这车就先放这了,我先走了,等有空我再过来开——”
说到这,戛然而止。
从后视镜里,符聂杭目光阴鸷地扫了他一眼。
眼球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眼眶也泛红。
要他娘折寿了。他想。
符聂杭低低喘了口气,一手拿上书包,另一手拉住女孩的胳膊,“谁他妈要你这破车?”
“……”
林汨小步跟在他身后,胳膊不住地挣扎扭动。
两人走入路灯照不到的盲区。
忽然,一股大力猛地把她往前拉,一个不防,整个人扑到他怀里,鼻尖磕在他的胸口,生出闷闷的疼意。
擡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想明白了。”
他弯腰,额头抵着她的,一字一句道:“宝宝,我不要你的原谅,我要你。不管你怎幺讨厌我,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会听你的话,没有你的同意,我就不碰你。以后你想做什幺都可以,除了离开我。”
“不、不……”
林汨想往后退,后脖颈却压上来一只大手。
干糙的掌心像是枯树,又像是冷铁,轻而易举地扰乱她的呼吸。
她本就对他的改变不抱希望,但现在,他如此清晰地挑明出来,就像是给她下了一道凌迟诏,极度缓慢却诛心的折磨。
林汨抵住他的肩膀,眼角滑下一行泪珠。
“别哭。”符聂杭低头吻她,舌尖舔过她的眼皮,“我会永远缠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