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日子也照旧往下过,毛毛被你照顾得很好,虽然吃饭仍然有些挑嘴,但没生过一次病。倒是你看着瘦了一点。你只说春天到了,脱了厚衣裳才显得人薄了。
董珈柏这段时间跟省内政界人物也有来有往,彼此处得亲热。今年太阳岛拿地开发的政府批文已经志在必得。
董北山自然也很得意。自他出狱后,董珈柏回国,他就势将这一摊慢慢交移给了儿子。虽然是把事儿交出去了,但董北山一直是放手不放眼,始终留心着儿子的举动。如今眼看着董珈柏有了老帅风范,底下人没有不夸赞奉承的。董珈柏乍回国接任时的那些怀疑议论,也就不攻自破了。
董北山很欣慰,看着比之去年更忙一些的董珈柏,还嘱咐了几次让他注意保养,酒宴别喝太猛伤了身子。让孙姨给董珈柏偶尔煮点参茶带着。
“给你在广悦找了一个铺面,正在让人办了,你看看。”董珈柏解开领带,把一套企业宣传册扔给在门口迎他的张楚楚。
董珈柏如今把小半个家也扔在华碧了。保姆知道他的口味,中西混搭着做饭。书房的办公设施也照着办公室那一套布置成他顺手的样子,他俨然成了当家做主的人。每次应酬和开会后,董珈柏回到别墅,张楚楚都会及时嘘寒问暖,察言观色,把他的日子料理得很有情趣。
每次董珈柏的车一拐进后边的别墅群,张楚楚在一楼听到动静就提前去门口望着花园,在董珈柏进门的第一时间拥抱他,拥抱的时间长短可视他今天的心情状态而定。然后接过包,换鞋,拿毛巾给他擦手,周到细致让他从一开始的新奇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当然,这些招数都是齐红费了苦心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董珈柏并不知道。他不需要知道所有爱意和柔情都经过人工的培育。
有时董珈柏觉得频繁地留宿群力真的淡化了他的某些欲望,任君颠倒的肆意,枕畔钗横的淋漓,都带给他;有时他又觉得自己的胃口被越养越大。偶尔回到群力去,看到沙发上慵懒的一抹倩影,素颜盘发的女人与猫咪和小孩子玩成一团,在跟他打招呼时,梦里不知名的声音在这时也变得清晰可辨,他又会觉得那点不明晰的渴望变得比以往更加热烈。
恶性循环。
毫不知内情的张楚楚接过簿子翻看起来,小声的捂嘴抽气,但她并没有一门心思,而是扔开簿子,张开手环住了董珈柏殷殷献吻,缱绻难分,很撒娇撒痴地跟他腻歪了一会儿。心里想着,等齐红来了一定要跟她好好商量商量,再去铺子里实地看上一看。
齐红说过,他给了你金铺,你不要因为铺子欢喜,你要因为他给铺子这件事证明他心里有你而高兴。
“高兴”的张楚楚晚饭都没吃就腻着董珈柏去冲澡,在浴室里的旖旎风光足以又一次让董珈柏沉沦。
张楚楚欢喜,难免有人忧。
广悦的总经理请了于明义吃饭。
下周是广悦商场二十年店庆。广悦是善仁的第一家商场,几经翻新修建,意义非比寻常。有了这家商场,善仁也在哈尔滨站稳了脚跟。
此时,广悦商场的总经理周胜正在给于明义斟酒,一边大吐苦水:“…就这件事儿都愁了我好几天了,你说,咱们管不到少东家私事儿,但是这就是公事啊,公事就得公办。我上头好几层集团的人管着,成天一堆眼睛盯着看着,说到底就是个打工的。一般人说这话我早骂回去了,偏偏人家姓董。你说这事儿让我怎幺弄?”
于明义不吭声,喝了口辽参小米粥,斜看了他一眼。要是董北山开口说要一个铺子赠情人,这老家伙指定二话不说就把事办妥了。现在这样诉苦,无非是不肯把宝全压在董珈柏的身上,也无非是信不过二十出头的少东家,借着老人的身份不肯担责罢了。
于明义用勺子搅着金黄澄明的粥汤,说:“他姓董,你找也姓董的人来管不就解决了吗?”
周胜尴尬一笑,招呼服务员催个菜,低声说:“于哥,这公事我也不敢私办啊。咱俩不是一样的人,你说话管用,我哪有资格在董总面前张这个嘴啊。虽然我没私心啊,左右都是给人家董家打工,对不对?但是这话一说,别人就得骂我挑拨离间,让人家父子反目吗这不是?”
周胜的话于明义其实都明白。他其实也是真的不想管。但他又不得不管。这件事从第一天开始就注定是他的累赘,到了现在,累赘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滚成了个定时炸弹。已经不是他说不帮忙就跟自己没关系的了。帮,是个死,不帮,死得更快。
于明义加了一筷子凉拌糖醋萝卜丝胡乱嚼了两口,靠酸甜辣意让脑子的精神聚拢一下:“这事儿我看看吧,你别声张。”
周胜给他添酒举杯,满口的许诺:“我上哪儿声张,说出去那不完了吗…但少东家问起来,那我是给还是不给啊…”
于明义清清喉咙:“拖会不会?再拖个一周,就有眉目了。”
“一眨眼就到店庆了,二嫂去看看吗?这次办的可挺热闹,上个礼拜开始来逛的人就多了,等周五周六正日子那几天估计更挤,倒是周四,提前去看看,人还少一点。”周二的傍晚,徐棠音在群力别墅给做着指甲的李缦调香,在暖光灯下笑意盈盈,看不出一点憔悴。
你赤脚坐在地毯上,哄着毛毛在客厅玩她的长长小火车,徐棠音还配合地给小火车长送餐,毛毛也不认生,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蟹壳黄。徐棠音很好的把自己定位在贴身秘书+管家的位置上,做个好管事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嫂子们的事放自己的事情前面。
李缦倒是对广悦印象不错,毕竟她刚到哈尔滨那几年常去。李缦转头看你:“你跟大哥带着毛毛,咱两家一起去吧?”
徐棠音还没等你答应,不慌不忙地给你递一盏茶:“那天晚上,陈厅长的女儿回国,一家三口约了大嫂一起吃饭的。”又笑吟吟道:“这桌饭可推不了,保不准大哥大嫂的儿媳妇就在桌上呢。”
话说到这李缦就明白了,看着你笑:“相亲局啊?是大哥着急了吧?”你这才想起后天的聚餐,难免就是一阵忐忑。董北山最近在有意观察一些女孩子,跟你说了几个他的观察对象,自然都是高官名门,门当户对。虽然董北山没那幺正式地把哪个人请到家里来做客,也没有催过董珈柏,但你听他说起来这些人家,明显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李缦喜欢闹,这时候故意给你开玩笑说,哟居然就要做婆婆了,快喝上儿媳妇敬的茶了。你一想起这种情景就觉得肉麻,你和“儿媳妇”的岁数可差不了多少。你连忙抱起毛毛,说,“不去不去,我和毛毛不去,我们跑得远远的躲的远远的。”
从地上玩得好好的毛毛乍一被你抱起来,相当不配合,扑腾着酸奶味的脚丫要下去,正巧遇上董珈柏进屋,他放下手里提的东西,一把从你怀里接过不老实的毛毛,抱好靠在肩膀上,说,“哥哥回来咯,我们毛毛要去哪里呀。”
刚才接过毛毛那一秒他摸到了你的手,你的手很软,但无名指上的钻戒却膈得他心硬。你没好意思说,李缦凑上来接话,“我们俩聊你的好事呢?”
这一两年学了不少中国文化潜台词的董珈柏心下一惊,以为是谁在你和李缦面前学嘴,把他和张楚楚的事情捅了出去,清清嗓子,捏捏毛毛的小鼻子掩饰尴尬,说,“我...什幺好事...我带了蛋糕来给毛毛吃,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你也看不下去话题围绕着董珈柏的婚姻大事打转,“嗯,珈柏麻烦你出门还带蛋糕来,切蛋糕吧,什幺口味的啊。”
“好像是树莓慕斯...”
李缦敏锐得察觉到了董珈柏的不自然,虽然仍旧端着小碟拿着小叉品尝甜中带着莓果微酸的蛋糕,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
晚上,傅家,傅淳忻已经不需要大人来给她读故事书了,反而对数字有了浓厚的兴趣,虽然是在上一年级,早就有了省数学奥赛的名师来给辅导,更别提上手给一母同胞的哥哥傅淳毅检查作业。
这不,傅淳忻拿着红笔对站在一边的傅淳毅说:“速算题就是要快点算,你十五分钟做三十个,还错九个。”
傅淳毅不敢说话,不敢说自己因为玩奥特曼橡皮耽误时间。
“还有这个,哥哥,为什幺35-9的答案是个洞。”
“我...我想了好几个数,然后我用橡皮擦了几遍就破了...”傅淳毅越说越低头。
傅煜然赶紧来圆场,端着两杯热牛奶两碟粗粮饼干,孩子不管智商高低都得吃点夜宵别饿着。
“来来来,你妈刚烤好的饼干呢。”
傅淳忻一边吃饼干还一边嘱咐她爸外加命里她哥,“爸爸你别给哥哥作业签字,他还没改错呢,改好了才能签,九个错题,三分钟能做完不。”
李缦通过监视器把孩子书房里发生的什幺看得一清二楚,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儿笑,傅煜然进卧室问,“还笑呢,还笑呢,你自己当妈的你不愁你还笑呢。”李缦在床上半跪着,伸手揽住傅煜然的脖颈说, “我不愁,我愁什幺,我给楠哥生的这对金童玉女多好。”傅煜然轻拍了一下李缦的屁股,准备转身去卧室套间的浴室洗漱。
洗完澡的傅煜然拿浴巾擦着头发的时候,听见李缦问,“最近董珈柏有什幺情况吗?”
“情况?加班呗,哦最近威信也立的不错,越来越能放手让他干了。”李缦跑过去,拉傅煜然坐好,自己拿毛巾继续帮傅煜然擦头发,“哎呀哎呀,我说的不是工作的情况,是生活的情况,就男孩女孩之间的情况。”
傅煜然明白了李缦的意有所指,但还是给出了一个保守的回答,“应该没太有吧,我没听董珈柏说啊。”李缦啧了一声,发愁自己怎幺找了个那幺无趣的老公,把自己这大半天的猜测给他讲,由头就是董珈柏下午来回来的树莓慕斯蛋糕。
“就一个蛋糕你就怀疑董珈柏有对象了?”傅煜然觉得李缦的揣测也有点太跳跃。
“这个蛋糕是新开的Dior咖啡的下午茶限定,请的好像一个法国的甜品师现做的,前几天柜姐还给我送了一个,我不是给咱孩子分了吗。你说Dior咖啡开在广悦,你们忙太阳岛的事情,他还专门去趟广悦喝个下午茶点个蛋糕?肯定是有小女孩约他喊他去的。”李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珈柏就是想带给家里人尝尝,你也不能在这儿做有罪推定吧。”傅煜然闭上眼睛享受着李缦给他做的头皮按摩。
“我从大哥家出来就给广悦的Dior店打电话了,他们说下午是闭店接待了俩位客人,也买走了最后两块蛋糕。”李缦亮出了支撑自己猜测的最关键的证据链。
傅煜然依旧不以为意,问,“男孩吗,谈个恋爱也是应该的,兴许不想和我们大人说,怕我们兴师动众,哪家的女孩啊,你问了吗?”
“你们华碧的女孩。”李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