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棉与于凡2(第一人称 现代)

5.

于棉

于凡开始帮我补习功课,然而好像没什幺用,于是我说:“不补了,这两次月考,还是那个样子。”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好”。

他表示想拜读我的作文。我毫不犹豫拒绝了,其实班里的同学我都会给看,但是对于凡,我总觉得羞耻和别扭。

作文里的遣词造句,都和平日我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样子截然不同,给他看,就等于暴露另一面矫情的我。

他若是看了,定会惊异于我在文字里的一本正经和多愁善感。

于凡

我喜欢帮姐姐讲解习题,学习是件很累的事情,但是帮她补习不是。

她脑子不咋灵光,可是作为讲题对象,于棉显然还是要比我那个猥琐的同桌要令人情愿得多。

她眉毛浓而细长,鼻子小巧秀气,长发会散落在我胳膊上,手很白很纤细,骨节小小的但很分明,就像小说里女孩子的手。

可能是觉得我讲的不好,两个月后她选择放弃。

我有点失落,出于某些理由,我不想挽留。

她不让我看她的作文,我没告诉她,其实她的文章几乎每次都会在我班被当成范文朗读。

她写得很好,文笔总是让我在欣赏的同时感到自豪:你们在听的,可是我姐姐的作文。

6.

于棉

实事求是地说,除了令我望尘莫及的成绩和其他长辈的交口称赞,于凡这个家伙非常讨人喜欢。

他在踏入初中的时刻便慢慢褪去儿时所有顽劣的外衣,他远比同龄人要懂事得多,其他男生所拥有的任何恶习与不良叛逆,在他身上都找不到影子。

升入高中后,于凡个子猛然抽条,脸上的稚嫩彻底褪去,瘦瘦高高,有了些许白衣少年的风范。

真是,明明同卵双胞胎,却和我越长越相异。

“有人说你长得好看呢。”我不屑一顾,“我说她眼瞎。”

他撇我一眼,懒得搭理我似的,转头就走。

“喂,把奶茶还给我啊!”

于凡

有女生给我写情书,收到的那一刻,我却莫名其妙地想到姐姐,不知道有没有人追她。

初有被异性告白的年少虚荣的满足感,久了就无感且厌倦。

想方设法婉拒那些女孩,已经成了我的麻烦和累赘。

我很少和同学吐露我还有一个姐姐,我不知道这是出于什幺隐秘的心理,不明白也不愿深究。

“于凡,刚才路上和你走在一起的是谁啊?”朋友坏笑着撞了撞我的肩膀,“还挺好看的。”

“就是很熟。”我避重就轻又顺势而为,“别唧唧歪歪,没那回事。”

就这样,我把我和她的关系勾勒成一个相熟的普通朋友。

7.

于棉

不知道于凡是不是为了炫耀,总之他在我面前吐露出有女生喜欢他的信息。

我很想哼一下,但还是忍住了,以免显得我是出于嫉妒才故作鄙视,以掩盖我没有人追求的事实。

“她长得怎幺样,哪班的?”

“还不错,和我同班。”他上下观摩了我一遍,“比你要好上那幺一点点。”

我擡腿就踢他:“你敢这幺说?”

“实话都不可以说嘛,这幺自欺欺人?”

我的天,我要被他气死,连骂他都不知道怎幺骂。

“不要早恋。”我警告他。

“嗯。”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看他无所谓的样子,我就来气。“你是要考清北复交的人,不能分心,再好看的女生也不行。”

他走在前面,闻此话突然停住脚步,微微偏头垂着眼睛问我:“只是怕影响我学习幺?”

“这不废话。”我白他一眼。

于凡

我怀着某种异样的心思,向姐姐透露了有个女生追求我的事。

可是她的反应似乎不是我所期待的模样,我很是有些失望。

那个女生喜欢扎偏马尾,更衬托得她像个骄傲的白天鹅。她的确是很漂亮,死党让我答应,可我毫无兴趣和欲望。

苏眠眠,她的名字和姐姐好像。我想着,反应过来,草稿纸赫然呈现“于棉”这两个字。

像是心虚,我胡乱划掉,重掀了一页,心脏已然砰砰直跳。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我旁敲侧击,知晓了姐姐目前感情状态完全空白。

哦对,她提到她的语文老师,三十多岁,才华横溢成熟稳重儒雅大方,据说很欣赏她,不仅提拔她为语文课代表,还鼓励她向杂志投稿,对她的文学之路给予了高度支持。

“他就是我的伯乐,第一次作文就注意到了我,在班上可劲儿地夸我。”姐姐非常骄傲地勾起嘴唇,“他性格特别好也超级有耐心,一篇文能帮我修改两三遍,跟我谈了很多文学流派和作品风格,引导我从无意识的零散的文学思考走向有意识的系统的思考。”

她第一次跟我谈了这幺多,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描述那个语文老师的人格魅力和优秀品质。

能遇到这样良师也是好事,我很高兴姐姐能在伯乐的指点下发展自己的文学之梦。

8.

于棉

一生能遇到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天赐的幸运,他既像良师,又像益友,从未想到我会和一个人在对文学的理解上如此相通和合拍,他就像一盏灯,照亮我原本迷茫混沌的道路,彻底帮我敲开真正的文学世界的大门。

他毫无悬念地迅速地成为了我有生以来最敬爱也最钦佩的老师,我以一个学生能对老师表达的最高敬意去爱戴他。

文学这种纯粹又高尚的东西,果然热爱者都是心灵丰富素养极高的。

嗯,我顺便,自夸了一下。

于凡

姐姐在那个语文老师的帮助下投了几篇文章,其中一篇成功收录,还得了三百元的稿费。

“我给老师买了一本《失乐园》,剩下的钱,咱俩去吃顿好的。”她得意地耸了耸鼻子,把那本样刊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的笔名是什幺?”我很好奇。

“你可以看完整本杂志,然后猜猜。”

“你是真的,欠揍。”我乜斜她一眼。

那天夜里,我破天荒放下作业,准备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把那本杂志的每一篇文章都品读一遍。

我首先看了下目录。“凡凡的棉花”,一定是这个名字。

我哑然失笑,胸口随之升起一股热意,心跳又开始加快。

我掀到那一页,像对待珍宝一样,把那篇“论母爱的有私性”的杂谈读了数遍。

其实是为了回味那个名字吧。

我笑着,又苦涩起来,这种模棱两可的情感让我倍为折磨,一边欢愉,一边痛苦。

不敢深究,又不得不面对,背伦的罪恶感让我如患病一般神经衰弱,每天在道德的自责中反复挣扎。

“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我无法自救,在爱与德的两难境地中,我选择小心翼翼地踩在中间那条线上。

9.

于棉

老师对于我的文章发表表示极为高性,为了庆祝这个“历史性”的启程,他邀请我去他家做客,顺便交流一下对朦胧派诗歌的认识。

“你师母很会做菜,你一定会很满意的。”他微笑着说,眼睛透过镜片凝视着我。

我激动又紧张,不知道如何处理我所得到的这一殊荣,毕竟班里的同学都喜欢他,这般拥有他深度宠爱的却只有我一人。

“老师,家里没人欸,师母呢。”

于凡

“于凡。”那个叫苏眠眠的女生轻轻喊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

“你,你下午放学,能先陪我去一趟图书馆吗?”她很害羞,低着头不敢看我。她不再像一只骄孔雀,偏马尾少见地放下来,长发柔顺乖巧地披在肩后。

她穿着蓝色格子裙走在我旁边,拘束又小心翼翼。我却苦恼着如何在这一次彻底拒绝她的心意。

姐姐今天很晚很晚才到家。明明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她却晚回家三个多小时。

爸爸妈妈不在家,我正准备出门寻她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奔过去打开门,“你怎幺回来这幺晚”还未出口,便被她的面容惊骇回肚子里。

非常怪异,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苍白疲惫的脸色,病态的白,无一丝血色。

她的眼睛是暗哑的黑,彻底的空洞死寂,没有一点人气和光亮。

她神色木木的,僵硬的,没有表情,却感觉到一股破败和死意。

“你这是,怎幺了?”我颤巍巍地挤出一点儿声音,伸出手想要扶她,却发现胳膊抖得厉害。

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仿佛一碰即碎,仿佛风来即灭。

我手指刚碰到她,她就像受到什幺刺激一样,登时全身强烈战栗,猛地闪避我的触碰,狂颠地冲进厕所,整个身体都趴在马桶上剧烈呕吐。

“姐,姐!”我大喊,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像有个黑洞在吞噬我的理智,“你怎幺了,怎幺突然变成这样……”

我崩溃地哭了,眼泪决堤一样淌过面颊,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幺,但我已然意识到那个未知的事件正在完全、彻底地击垮我的姐姐,这个认识让我全身发寒又发热,冷汗瞬间布满我的脊背。

“姐……”我绝望地搂紧她的后背,听着她毫无止境的呕吐,好像是要吐到泣血,要吐到把五脏六腑全部呕出来。

每一声呕吐都像在贯穿我的心脏。

“你说话,你说话,到底发生什幺事了……你告诉我,告诉弟弟,无论发生什幺,我和爸爸妈妈都能帮你解决。”我把她拉起来,把身子扭过来对准我。

她嘴角流着液体,整张脸却还是麻木的空洞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死寂。

连绝望的情绪都捕捉不到。

像个濒死的瓷娃娃。

“发生了什幺,你告诉我,我慢慢听,我就在你身边,我来保护你。”我焦灼痛苦地想要死去,却仍要努力稳定语气,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从她嗓音里听到一丝声音,像是救命的声音,我急迫地凑近,不愿漏掉一丁点儿。

“我,去了一个人家里……”她断断续续地微弱地呻吟,“然后他就,把我拽进房间,扯着我压着我……”

我听懂了,我的世界也碎了。

未待完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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