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气人

第二天,钟景订了两张游乐园的票,两个人吃完早饭就出发。

钟敏今天的心情显然十分不错,翘着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天气很好,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落在她明亮的脸上,一双褐色的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她一路上都哼着歌,钟景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这幺开心?”

钟敏嗯着声点头:“跟你在一块我就开心。”

钟景不得不佩服她的诚实与坦白,十几岁的少女身上,拥有着他无法企及的热烈与勇敢。她这种不像情话的情话,却比那些爱来爱去的字眼更显动人,连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停跳一瞬。

“不过……”钟景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嗓子不干吗?别唱了,喝点水吧。”

钟敏这个人,虽然钢琴弹得不错,但唱起歌来……实在是很一言难尽。不能说五音不全吧,反正有种句句都不在调上的美感。

很多年前,钟景教她唱儿歌的时候,就感觉出来这种不对劲了,没想到这幺多年过去了,硬是没一点长进。

钟敏也不是有多爱唱歌,她只是有时候心情好了,兴趣来了,就要这样哼上一会,基本上折磨的也都是钟景的耳朵。

虽然她的调歪七八扭的,但是从歌词里钟景还能勉强分辨的出来,是一首很经典的抒情歌曲,本是十多年前的老歌了,但是最近似乎又起了一波热度,在各大娱乐社交软件上很是热门。

正因为这歌他也挺喜欢,所以从她嘴里听到这幺个版本才觉得格外的……糟蹋了。

旁边钟敏撅着嘴哼了声。虽然有自知之明,但是从钟景口中听到这种委婉的差评,还是怪伤人自尊心的。

“有那幺难听吗?”她小声嘀咕。

这话钟景接不上,说是吧,太伤人,说不是吧,也太违心。

正好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状似无意地顺口撒了个谎:“嗯?我没听过这首歌……”

钟敏耷拉下眼,看了他好久。察觉到她的视线,钟景又侧脸看向她:“怎幺了?”

钟敏凑近了一些,伸手在前方那块触屏面板上点了几下,精准地在他的歌单里找到了刚刚那首歌,然后按下播放键。

熟悉的前奏开始播放,钟景的表情停滞了一瞬。

钟敏拉长了声音重复他刚刚的话:“没,听,过——”

钟景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肩膀颤了两下。谎言被当场戳穿,他也不再狡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那点尴尬的情绪给掩盖过去。

钟敏又哼了声,歪着脑袋靠在窗边,再也不搭理他。

钟景看了眼红灯的时间,又笑着哄了她两句:“好了,不要生气了,等下给你买冰淇淋。”

离她的生理期还有一段时间,但前几天天气不好,降温得厉害,钟景一直不准她去吃那些寒凉的东西。难得今天天气好,开开心心出来玩,允许她过个嘴瘾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话听起来跟哄小孩儿似的,偏偏钟敏还挺上当。她抓住他的袖子,闷着声:“买两个。”

-

钟敏如愿买了两个超大的冰淇淋,左一口右一口地吃了个痛快。周末的游乐场人不少,各个项目前都排起了长龙,钟景陪着钟敏玩了半天,临近中午时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

眼前的队伍刚好排到他们,钟景抱歉地跟她商量:“自己玩好不好?我去接个电话。”

刚刚过山车她都玩过了,眼下的这个旋转飞椅对她来说显然没什幺太大的压力。

钟敏平时闹归闹,懂事起来也的确懂事。她不怎幺情愿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目送着他出了人群,看着他寻了处稍僻静的角落接起了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秘书打过来的,关于合作公司那边项目延期交付的问题。钟景指派了一些工作下去,又让文秘书订一个下周一的线上会议,约上那边的人,到时候再具体商谈。

挂了电话,钟景转过头,看见钟敏那边已经开始玩了。绳索飞扬,她也高高地荡在空中,长长的白色裙摆随风飘扬,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虽然少了他的陪伴,但玩的也算开心,转向他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隔着距离遥遥相接。钟景清楚地看见她脸上欢快的笑容,是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单纯肆意,清澈透亮,不带烦恼。

小时候他给她推秋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飞的越高她越开心,咧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蝴蝶本应该自由地翩飞在空中,可恶劣的人却划伤了她的翅膀。钟景把奄奄一息的她捡起来,捧在手心里,给她疗伤,用时间和心血来浇灌她,看着她逐渐生长出新的血肉,再一次扇动着翅膀从他的手心飞起。

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再度出现在她的脸上,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都被赋予了最深刻的意义。

不远处的旋转飞椅停了下来,钟景看着钟敏平稳落地,解开安全带,一路小跑着朝他的方向奔过来。

遥远的记忆跟眼前的画面叠加在一起,钟景甚至做好了等着她扑上来接住她的准备,结果眼看着离他就几步之遥了,钟敏却平地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地上去了。

“哎。”钟景忙不迭过去把人扶起来,看着她那一脸委屈的模样,感觉也怪好笑,“这幺早就给我拜年?我可没红包给你。”

钟敏抿着嘴瞪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臂动了动腿,左脚踝上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低呼出了声。

“怎幺了?哪里疼?”钟景给她掸干净了裙子上的灰尘,察觉到她的异常,又擡头问了句。

“左脚,好像扭到了……”钟敏试着又走了一步,但那股钻心的痛让她寸步难移。

钟景撩开她的裙摆略微看了下,脚踝处暂时没什幺变化,但他只用手指轻轻压了一下,就让钟敏又吃痛一声。

“走不了了?我扶着你?还是背你?”

钟敏张开双臂,脸上刚刚的那点郁闷一扫而空,嘴角微微扬起来:“背我。”

-

出了这幺个小意外,剩下的项目是玩不了了,钟景就近带她找了个诊所看了一下,开了一瓶外用的药油和内服的消炎药,两个人就此折返回家。

车上,钟景联想到她这两天的情况,思忖着:“是不是该给你上寺里求个平安符?”

又是发烧又是扭伤的,今年也不是她本命年,怎幺好端端的平白多了这幺多病痛。

钟敏托腮望着窗外,懒洋洋地回复他:“迷信。”

钟景闻言轻笑:“那又有什幺关系。”

虽然兄妹俩从小都是在唯物主义的教育下长大的,但生而为人,总有那幺些时候,想要对一些唯心的事物去寄托美好的期望。对妹妹的事情,钟景向来最为上心,为她多走这幺一遭,也不觉繁琐,只求能让她健康平安。

两个人到了家,钟敏那个脚踝早已肿的老高,半点路走不得,单脚蹦跶了几下,差点又摔了个跟头。

钟景把她抱回房间,亲自给她涂了药,让她安分点,好好休息,订的午餐很快就会送到。

结果一个下午,钟敏是半点安分不下来。更要命的是,她这种不安分,折腾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她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冰淇淋,手机上刷到了美食视频,于是又哼哼唧唧的说想吃蛋糕。这些事都得是钟景去办,他一下午都不知道进出她房间多少次,不是给她买东西,就是给她递东西,活脱脱一个跑腿工具人。

最后钟景跑累了,惫懒地躺在她的沙发里,闭着眼说她:“你是真难伺候。”

钟敏在床上翻了个滚,歪着脑袋看他:“以后你年纪大了,我也会这样伺候你的。”

钟景听笑了,他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我年纪大了?那你又好的到哪去?”

“嗯……”钟敏的眼睛转了转,看起来还真就假模假样的思考了好一会,“至少,腿脚应该还比你利索点吧。”

“……”

钟景现在对她就两个字的评价,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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