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

商务会议室里,沙发上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手里夹着燃尽半只的烟,时不时的往嘴里渡着。

对面坐着的,是科索沃科民主党领导人萨吉的助理也是其党内骨干穆加,四十几岁的模样头发就花白了不少。

穆加打量了眼这位相貌出众的年轻男人,显然对他爱答不理,等着自己先开口,“你好周先生,我这次来是代表萨吉先生的意愿,现在科索沃的情况想必周先生也是清楚的,萨吉他现在根本脱不开身。”

这种开局的废话周寅坤不屑于搭讪,伸手往烟盅里弹了弹烟灰,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穆加开门见山接着说,“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其实跟周耀辉先生是有合作的,多年来他也在资金上支持萨吉,但他死后生意断了,而萨吉先生通过布鲁什知道了周先生您现在是周耀辉的遗产接手者,所以他之前与我们的合作,如果您这边愿意的话,萨吉更希望我们双方的合作可以继续。”

简单明了的说就是来众筹的,合作当然是要互利的,也要看其中的利益值不值得与其合作,“边境的那些秘密监狱,有多少是周耀辉的实验室?”

显然眼前周寅坤是想听听萨吉能否给予他满意的程度,穆加顿了顿,他回答,“目前是四个。”

“就这?”周寅坤捻了烟,懒懒散散往沙发上靠了靠,满不在乎的质问他。

“当然,这些是萨吉与周耀辉之前的量,现在我们的合作虽说是继续,实际上也是新的开端,如果周先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与萨吉这边协议。”

“种植地。”周寅坤语气不紧不忙,大肆说着自己的要求。

穆加一怔,“周先生,这话恐怕…有些大了吧?”

男人不以为然的看着对面人的眼睛,“大吗?那看来萨吉先生还是没什幺诚意,科索沃独立需要资金,资金我有,就是萨吉先生的诚意值不值那个数,所以,今天的谈话我看就先到这?”

“周先生……”

放在桌上的黑色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打断了穆加的话。铃声却只响了一声,就又被电话那边挂断,周寅坤睨着屏幕的眸子微微颤动,似是不解。

随后也不等穆加继续把话说完,他直接将话题结束,“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有时间让他亲自来跟我谈。”

话尽,周寅坤就走出了会议室的门,没再多看身后的人一眼。

亚罗就在门口等着,看见周寅坤出来,他先是叫了声“坤哥”。

后者督了眼他,“帮我去办件事。”

*

旋翼嗡鸣横穿城市上空,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长,夏夏透过直升机的舷窗放眼看去,是那座最熟悉又陌生的小镇——湄赛。

曾经这里有爷爷,有街边热火烟熏的烤鱼铺子,还有给自己扇着扇子经年古书般的手。

夏夏凭着记忆,在阿布的陪同下,按照周寅坤之前带她来的路线,穿过一条小巷,走到路的尽头。

“阿布,我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夏夏满心期冀,她有很多话想要对爷爷说,想要忏悔自己的过错,也想对爷爷说现在自己过得很好让他老人家安心。

而这次的尽头就仿佛真的到了尽头,此时眼前这般景象让她心头猛然一紧,原本的期冀在片刻间荡然无存,现在的这里没有耸立在门口工艺绝伦的佛首像,更别提什幺扫地的僧人,就连曾经圣洁的白色寺庙都残破的像是废墟。

视线随之往里送,竟还有几名工人拆拆砸砸的。夏夏的步子就怔在原地身体完全僵住,在烈日的炙烤下脊背却是阵阵发凉,冒着层薄薄的冷汗。

“小夏夏,你要来的,是这里吗?”,眼前破败不堪的场景阿布看了也有点懵,哪里有什幺白庙,明明就是开发商的施工现场。

夏夏忙着回神,强压着内心的波澜,声音发沉,“阿布,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确认下,如果不是,我们马上走。”

放着小夏夏自己进去阿布当然不踏实,他紧跟了句,“要不,我跟你进去吧,坤哥吩咐我要照顾好你——”

“不用了,我没事,在这等我”,没等阿布说完,夏夏直截了当的拦拒,落句话她就走了进去。

这里内部更是杂草丛生,几名工人正在进行拆除工程,见夏夏进来也没功夫上前理睬,忙着手里的活儿。

她继续往里走,进了寺庙的门,周遭堆满了拆除的木梁和砖瓦,从前记忆里摆的好好的祭台歪扭着,脚下不经意踢到了硬物,低眸看,是不知被谁打翻在地上的香炉,每往里走一步心里就冰一分,最终刺入眼里的,是裹满尘土的灵牌和撒出不少的骨灰盒,还有那只当初爷爷好喜欢的寿星摆件,那是她满心欢喜买给爷爷的生日礼物,是自己跟周寅坤一起买的。

身体如沁入冰桶般刺骨,冷的浑身都在发抖,她纤细干净的手颤巍巍的想要将撒出的骨灰拢进盒子,可越拢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嗅了嗅就连味道也不对劲,脑子倏然闪过更慎人的念头让她瞬间感到浑身无力,扶着供台的桌子一时缓不过劲儿,半晌,她胡乱抓了把盒子里的骨灰就往出跑,腿下一软整个人跌摔在地上,她顾不得自己伤没伤着,又爬起来踉跄着往外面去,见院子里正在搬运废物的工人,夏夏慌忙上前开口,“请问,请问这个是什幺?”,她把手捧的骨灰拿给那人看。

工人继续着手里的工作,顺着看了眼,对于建筑工人来说这东西再平常不过了,那人随语道,“这就是建筑用的石灰而已,没什幺特别的”,说完也并未多话又忙着搬弄堆积成小山的残砖费瓦。

仅仅一句话,夏夏的心彻底寒了,纵然周寅坤伤害她威胁她,她也从来没恨过他,甚至最终想要赌一把相信他会改变,而所有一切都怪自己太蠢,才会成为他游戏中的一环。

捧着灰的手瘫软的顺势垂落在身侧,扬灰随风逝去,自始至终她没有掉出一滴眼泪,因为比起难过,更多的是毛骨悚然,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让她喘不上气,周寅坤的孝子之心是假的,给爷爷建的寺庙是假的,就连爷爷的骨灰竟然也是石灰,从头到尾他没有一句实话。

那幺……,她还认定了一件事,不出意外的话之前猜测是对的,是周寅坤杀了爷爷,爷爷去世当晚周寅坤为了混淆她的判断说自己杀了梅金,的确他也一定是杀了梅金,原因不言而喻,十之八九梅金恰巧就是目击证人才会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杀爷爷应该是为了家里的生意,而除了爷爷之外能够阻碍他的大概就是爸爸,所以,爸爸的死会不会也跟他有关。

还记得在与周寅坤签订遗产赠予书的那天自己问过他一句话“爷爷和爸爸是不是你杀的?”,当时周寅坤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她“你有证据吗?”,细细想来,这句就很牵强,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更像是种挑衅跟试探。

夏夏眼中空洞无光,头也没回的往出走,腹中的孩子动个不停,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拢起的肚子,恨意由然而生,差一点她好像就要相信他了,还心甘情愿的打算为他生孩子,自己真是可笑,愚蠢的可恨,阿伟哥哥说的没错,周寅坤是真的没有人性,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利益与利用之上。

阿布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见夏夏冷冷的走出来,静寂的,无望的,看来是真的找错了地方,他上前询问,“小夏夏,怎幺了?就算找错了地方也没关系,时间还有要不要我陪你再去找找,或者我打个电话跟坤哥问下,正好也告诉他声,不然我擅自带你乱跑,怕是坤哥会不高兴”,说着阿布掏出手机。

就在电话拨出同时,夏夏猛的将阿布的手机夺过手里,慌张的迅速挂断,“不要、不要,我们现在回去吧,应该是我记错了,毕竟我只来过一次,什幺路线貌似也记不太清了,我们,走吧。”

她把拿着的手机还给阿布,对上他的眼睛,补充道,“今天我们来这里的事,别告诉他行吗?”

“这——”,阿布顿了顿,一向都是任何事都要想坤哥汇报,擅自带夏夏来已经算是底线了,现在的请求确实很让他为难。

“我的意思是,我们今天没找对地方白来一趟,还耽误了时间,如果他知道大概又要发脾气的,所以……”,夏夏尽量的说服阿布,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打草惊蛇让周寅坤知道她来过这里,看见了这一切,因为接下来她做的就是死都要离开,即便是死了也比被他囚在身边一辈子好。

阿布想了想,“嗯——,那好吧,那我们就快回去吧。”

夏夏应声,回去的路如记忆的倒带,湄赛不大,尽管来的次数不多,那些小街小巷她熟悉,故地重游间,这里倒更像是噩梦的启端。

*

缅甸北部,佤邦。

到达基地时太阳就快落山了。

平时用来操练的大片空地早已摆好了铺着红布的桌席,大片的红极为刺眼,甚至让她觉得生理恶心。

夏夏没有回屋就直接去找了索拉。

此时的索拉正在屋前烤着玉米饼,一群衣衫破旧的小孩儿围在锅子前馋的直流口水,余光里多了个人影,女孩倏然擡头,眉眼展开欣喜的唤她,“夏夏!”

索拉忙活着把手里的小铲子一放跑过去拉上夏夏的手,“哇,原来你肚子都这幺大了,这得有五个月了吧?村子里都传开了,你要跟大老板结婚了,我真替你高兴!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结婚生子,大老板这幺有钱对你又这幺好,跟着他一定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戈贡村的女人想法都是如此,因为她们根本没得选,十几岁就要结婚生子,担起照顾孩子跟自己男人的重任,世世代代都是同样的命运。

夏夏将手里的袋子递给索拉,又看向她纯洁透亮的眼睛,没有接着她的话说,“索拉,这些是给你的,都是很新衣服,有些还没穿过,你拿去穿吧。”

女孩不太干净的手往袋子里探进一点,又缩回去,生怕碰脏了里面的东西,平时穿的都是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这幺多漂亮的衣服她哪里见过,眼睛都瞪的溜圆,语气夸张,“这幺多!这些一定都很贵吧!这个,这,我…还是不要了,这幺贵重的东西,我怎幺可以收。”

“没事的索拉,我就是特意拿来给你的,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了吧”。

索拉也没再推脱,她看看袋子里的衣服,高兴道,“那真是谢谢你夏夏,这幺漂亮的衣服我都舍不得穿了,我要是穿了村子里的人怕是都要认不出我了。”

夏夏神色微变,的确这里的人穿的都是灰扑扑的粗布衣服,自己这身白裙子在这里就很惹眼,别说是白天,就算是晚上怕是一眼就能被逮个正着,思忖着她开口,“索拉,你可以给我件你的衣服吗?宽松些的我可以穿的那种,有吗?”

索拉有些迟疑,只觉得自己的衣服破旧不堪拿不出手,她吞吐着,“我的衣服?有倒是有,不过那些都太破了……”

“没关系索拉,拜托了,好吗?我…需要”,夏夏拉上女孩的胳膊恳求着。

索拉挠挠头,“那行,夏夏你不嫌弃就好,我这就给你去拿!”

*

夏夏回到自己房间时,天已经黑了。

晚上阿布叫她去吃饭她也没有去,就独自坐在桌边看不出任何神情,烛灯的暖光映着女孩的脸,忽明忽暗,办完婚礼大概就会回曼谷,一旦回曼谷,自己就会被亚罗无时无刻的盯着,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所以机会只有这两天,夏夏往窗外看了眼,即使是晚上这里也有武装军在巡视,如此想来,明天婚礼的晚上他们大概会喝酒庆祝到深夜,没准儿还会喝个通宵,那些男人们喝起酒来应该就不会注意到她,只要自己不暴露出想要逃走的苗头儿,周寅坤就会放松警惕,从之前索拉说的那条小径离开,虽说陡峭又很危险,但也是唯一的希望,只是……,夏夏的手复上自己的肚子,只是现在肚子大了行动很不方便,可又没办法,即使是搭上孩子和自己的命,她也铁了心要逃出周寅坤的牢笼。

白皙纤细的手在自己的孕肚上来回抚摸着,她语气哽咽的小声念,“别怕,妈妈带你走,我们,一辈子都不回来,好不好。”

话音才落,门就推开了,夏夏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不自觉的吞咽着倒流进喉咙的泪。

周寅坤依旧从身后裹上来,将人圈在怀里,“想我了没?”

由于紧张,她身体僵硬到无法动弹,呼吸都随之滞涩,控制着哽咽的声音,一字字从嗓子里往外吐,“一点点”。

这兔可算是转了心性,竟然说有一点想他,还真是叫人愉悦,他餍足的轻笑一声,把脸从她的肩颈间贴过去,悠悠地命令她,“亲我。”

那声轻笑和那句飘飘然的讨宠,让夏夏感到浑身汗毛乍起,眼眶被蓄着的泪烫的发红,她闭上眼,转过头靠近周寅坤的脸。

还没触及到男人的唇,下颚就被大手掐得生疼,即刻强烈的吻如熔岩猛火般侵蚀,毫不留情的吸吮着柔软的唇,仿佛昭示着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男人呼吸急促,湿热的舌头钻进夏夏的口中,来回拨弄挑逗,缠绕间勾着里面滑嫩的小物,如此激烈的吻让夏夏喘不上气,下颚被捏出红印子,唇角溢出两人的津液,她推着他,想要挣开,“唔——”

周寅坤却更加妄为,粗壮手臂搂她更紧,掐在下颚的手暴力撕开夏夏的衣领,手探进去揉捏着浑圆的嫩乳,身体上的刺激感让她不由颤栗,用进全力推着眼前发情的男人。

感觉到那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又极其抗拒的力,周寅坤停下,那双眼睛哭兮兮的看着他,白嫩的脸蛋儿上还留着他粗鲁之下的红指印,倒让人更想要怜惜了,“怎幺了?哭什幺劲儿?弄疼了?”

“别,别碰我,我今天…不舒服,我真的不想做”,夏夏一手攥紧被扯坏的衣领,一手抚在肚子上,嗓音嘶哑而哽咽。

从刚才就感觉到了,怀里的兔在发抖,眼神也变成了起初那般畏惧,周寅坤起身居高临下的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哪里不舒服?”

紧跟着又慢悠悠地从喉咙里送出两个字,“心里?”

夏夏的心陡然一跳,她不确定周寅坤是在逗弄她,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我只是肚子——”

不等她话落,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就抵上了温热柔软的唇,阻止道,“嘘——,你不好意思说,就让我猜猜好了。”

夏夏心脏早已提到嗓子眼,周寅坤每说一句,她就窒息一分,扶在孕肚上的手不由得收紧,衣服的布料被攥出褶皱,眼前是杀害爷爷的凶手,她害怕、畏惧,甚至想要大叫出声,心理防线就快要被冲碎,她看着他,每分每秒都像是毁灭前的倒计时。

此刻周寅坤看起来兴致甚好,带着笑意的脸在夏夏眼前逐渐放大,呵出的烟草气侵略性极强,轻佻的戏谑她,“我猜一定是我回来太晚,太想我了,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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