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宗大比上。
朝阳初升,碧空如洗,微风不燥,和煦轻拂。
十数座擂台由阵法而起,或立于广场之上,或轻盈悬于流云半空,四周皆有弟子看守。防御大阵在擂台周围形成道道光圈,流光闪烁,远处瞧去,似是一个个漂浮空中的琉璃球一般。
广场周围绕有看台,一层层由低至高都是今晨临时搭建,看台前方错落着摆放有十数个矮几,则是各长老、尊者的席位。
此刻,应琢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正端坐其中。
前方擂台上刀光剑影,眼前案上的煮茶还飘着热气,茶烟袅袅,缠绵上升,然而他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此处,如霜长睫低垂,眉目冷清,只剩心绪缭乱。
后方不远处,宋亓一与虞年的坐席被安排在了一处。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虞年死而复生,龟息五十年的事几乎已经传遍映月宗上下。
本是宗门大比的日子,人们的目光却不在擂台上,反而全都不时飘向他二人那处,一双双视线灼热,即使只是压着心里的好奇下意识望去,也吸引了大半人群的注意力。
只见那边,宋亓一背影清瘦如竹,一身素衫似映着春晖,湛蓝长袍如清霜笼在周身,眸子里溢满了温情,犹如春风万里拂过。
他嘴角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手上还在拆着油纸,将里面的小酥点拿出,递给旁边的女子,看她塞进嘴里吃下,便又缓缓拿出一颗,放在她手上。
而一旁的虞年——
虞年在想裴行易。
如今主线任务尚未发布,她本是去想找那人,探探桃花村的情况,看望一下刘翠,说不定顺便还能刷波好感。
可谁知应琢和宋亓一竟跟了她一路!
就是因为想甩开这两个人,她才在映月宗里漫无目的闲逛了一圈又一圈,可身后两个人便如自己的影子一般,一左一右,一白一蓝,两人之间隔了八丈远,却仍是跟得死紧。
应琢一路上都一言不发,但显然是不会放她独自一人走的意思。
而那边宋亓一似是看出她的目的,也不直接挑破,只问她一句,“年年可想去看看大比?”
当时虞年是想,去看宗门大比也好,反正到时候趁人多,她正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闪人溜走。
谁知映月宗这群人倒是有“眼色”,看自己是同宋亓一一道来的,便二话不说把他二人安排在了一起。
此刻,擂台上拼得火热,却分不去身旁人丝毫视线,反而手中投食的动作愈发流利。
虞年味同嚼蜡,其实早已尝不出味道,只是机械般的不断往嘴里塞着,每嚼一口,思绪便飘远一分。
“年年....”
看着一旁少女两腮鼓鼓,双眼分明望着台上却不聚焦,宋亓一笑得无奈。
“既不想吃,便不吃了罢”,说着,他伸手拿回了虞年手中那颗还没来得及吃的糕,又放回了油纸里。
手心一空,虞年这才回过神来,她嚼着嘴里的酥转眸看向宋亓一。
他眸色温润如玉,嘴角永远带着淡淡笑意,言谈举止得体而大方,如世间皎月。
刹那间,虞年好似又回到了曾经,又再一次见到了当时的宋亓一。
好像那日在太初峰时的相见,不过都是自己的错觉。
可更令虞年疑惑的是,自己死而复生,起初连应琢都怀疑她被夺舍,眼前这人,怎就能毫无戒备,全盘接收?
还是说,只要是披着这张皮,里面的魂魄是谁他都无所谓?
虞年眉头微蹙,目光含疑,只看着他,想问出的话酝酿半天,却欲言又止。
而眼前,宋亓一也便任着她看,任她皱眉打量,任她眼底狐疑。
他眉目温润柔和,清风拂过,云淡参差的额发在俊秀眉间轻荡,褐色瞳底中,只映着她一人。
是她,他又怎会认错。
幼时初见,只觉隔壁虞家小女倒是生得聪明灵慧。
再次相见,便是自己正坐在房中研书,眼看着她一袭嫩粉襦裙翻过两家之间的墙头。
少时出游,他想游船风雅,她却想去农家地里偷果子,二人不欢而散。当天夜里,船只停靠岸侧,他独自一人早已觉得无趣,正想离开,却见一小丫头扎着双丫髻,一身襦裙脏污,怀里抱着些许果子,正挑帘弯着眸子向他走来....
总有人问他,为何不去再找虞年提亲。
二人青梅竹马,形影相伴,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
外人只能看见那一步,可对宋亓一而言,却仍是长路漫漫。
他不仅是想要两情相悦,更是因曾经那一次被拒而明白,他要更努力,一直努力,才能配得上年年,配得上她一句——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