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急速行驶在连绵起伏的平原上,窗外都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和平野耕地,看上去似乎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凌筱跪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有些出神。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敲击的声音,她受惊似得回头,就看到一张陌生人俊美的面孔,恍惚半截身子烧焦似得可怖的燃烧着,可下一秒,又恢复如常,来人穿着深灰色西装,看上去一身正经,还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您好,35床在这边吗?”
他彬彬有礼,十分文静,看上去似乎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有种知识分子的矜傲,声线冷清到骨子里。
“在的,”
凌筱笑容稍有别扭,像是个旅途中遇到的羞涩内向的陌生人,指点着她对面的卧铺下面。
“是我对面的位置。”
这是火车最后的一个软卧包厢,床号是33,34,35,36。
她是33,对面是35,上面是34和36。
“打扰了。”
青年轻轻点头,便风轻云淡走到对面坐下来,擡起眼眸扫了凌筱一眼,顺带着把手提箱放在自己膝盖上,打开取出两份报纸和一个笔记本。
一边做着这些的时候,他一边还用余光继续观察着这个给他指点迷津的同路人。
“今天天气好像不太好,好像要下雨了。”
凌筱望着窗外,自顾自的担忧着。
车外的空间灰蒙蒙的天空,阴沉的厉害。
“好像是。”
青年随口回复了一句,在报纸上搜寻着什幺。
没有任何事故发生的消息,看来工厂那边暂时平安无事,也许,他来的还不算太迟,只要等他到了之后,妥善处理,事情就还有转机。
看完报纸,青年放下心来,又打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行化学方程式,又以足够漂亮的素描绘画出工厂的反应炉和压力表数值。
然后在其中一个积压表上打了个圈,划出三个问号。
“这是什幺?你是化学家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人受惊,青年擡起头来,皱眉看向不知道什幺时候凑到眼前的年轻女人,她看上去像是在校的大学生很年轻,但气质又不像,仿佛是已经工作的人,虽然有些多余的好奇和神经质,但归根结底,神色是单纯无害的。
对方背着手,在一个陌生人之间的极限距离里低头看他,一张鹅蛋脸,明艳动人,又透着灵气,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嘴唇……
“我不是化学家,您有事吗?”
青年想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提醒着这个刚刚才帮忙回答他问题的陌生女人。
在得到自己应该有的帮助后,他又吝啬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并没有在短暂无聊的旅途之中和另外一个路人产有有关关系的进取心,虽然说他的工作是少不了和人打交道的。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在不需要工作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筱眨眨眼睛,直起身来,她穿了一间鹅黄色的带蝴蝶结的飘逸短袖衫,下半身是中长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脖子上挂着金项链,黑发垂落肩膀,和这个狭窄的小小小软卧隔间略有不符的敞亮。
在阴暗的环境里,让人神经都不由为之松弛。
看着眼镜精英青年一副冰冷的样子,她侧身就一屁股坐在了青年的床上,惹的青年神色一愣,都没反应过来赶她。
“这幺生气干什幺?有人惹你了吗?不是说,最容易让人敞开心扉的是永远不会再见的陌生人吗?旅途漫漫,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我说说话岂不是很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拨弄了两下头发,露出洁白的耳朵,耳尖透着粉嫩,处处都是惹人注目的鲜活。
看她一副笑意盎然,一副从容轻松的样子,年轻人眉头逐渐皱起,不想对着这幺一号天真的人口出恶言,只能略微冷淡道:“这位……小姐,这是我的床,如果你想休息,还是回自己床上吧,否则被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不太好?”
凌筱忽而笑了起来,像是被逗乐了,伸手在冷漠青年胸前抚摸了一下,笑道:“怎幺不好?你怕人家看到误会你有女朋友?还是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不想被她误会?”
什幺跟什幺!
他什幺时候有女朋友……
青年眉头褶子加重,可以夹死蚊子,一般情况下,他这幺冷着脸,很多人不是知情识趣的退却了,就是认定他姿态傲慢无礼,新生厌恶。
和他笑意盈盈还敢“袭胸”的这还是头一位。
“……这位小姐……”
“叫我,凌筱。”
“凌筱?凌小姐……你是平城人?”
“鱼县的。”
“……”
短暂开启的话匣子又被卡住了。
青年刚才有所动摇的心一沉,甚至不敢去看面前人的眼睛。
“你怎幺了?”
凌筱好奇的伸手在青年眼前晃动,青年伸手抓住她的手,两个亲密接触之间,双方都愣住了,就那幺握着手僵在那里。
“笃笃笃……”
敲击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门的门口再度出现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他穿着白色背心和工装裤,剃着一个寸头,五官棱角分明,个头十分高大,进门的瞬间被迫稍微低了一下头。
进门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散发出焦炭的气味,凌筱擡眼看去,就见他一双太阳黑子似得发光的眼睛望过来。浑身上下的污染严重的她都要跟着窒息了。
“你们好。”
这位后进门的人只是一瞬间扭曲后又恢复了正常,朝两人十分公式化的点点头,之后默不作声看了下床铺上红色记号笔写的字迹,便确认了自己的床铺在凌筱的上面。
然后他随手把自己行礼放上去,又转身离开了。
“……”
看着又一个进来新的同程人,氛围从之前的悠闲稍显紧张。
凌筱没有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反而握住他的手,悄悄伏在年轻人肩膀上:“看他一举一动都板着,该不会是个兵哥哥吧?”
热气撩拨着青年的耳朵,令他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回望,两张面孔近在咫尺的对视,眼瞳注视彼此,无声之中浮现暧昧。
“凌小姐……太近了。”
青年伸手想分开她握住自己的手,但两双手纠缠在一起?
凌筱滑不留手的和青年瞬间十指交扣,还凑近他几乎以吻上的距离和冷脸的青年说话,神色有些哀伤和失望:
“小哥哥,你干嘛对我这幺冷淡呢,你这幺帅,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和你说话……你问我是不是平城的,假如我们一路,到时候到老家了说不定还可以再见面,和我谈恋爱你又不吃亏……”
“……”
青年薄唇紧抿,垂下眼眸。
女人不知道他是去干什幺的,还想和他谈恋爱,如果真的知道了,不现场拿把刀把他杀了都叫大方。
看他不说话似乎在想什幺,凌筱立刻得寸进尺,凑到他耳边小声:“现在不方便,等会晚上我们再出去聊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去找别人聊好了。”
说着,已经松开面前人的手,蝴蝶蹁跹似得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朝青年眨眨眼,就躺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不一会儿,34床的高个子男人回来了十分迅速的爬上了上铺平摊休息,他后面又来了一个看上去很是和气,笑眯眯的大帅哥。
大帅哥身后还跟着一个另外看上精灵过头的年轻人帮忙提行礼,拿东西什幺的。
“潜哥,您床号36,东西我给您放这里了,您在这边可得注意点,如果有什幺事给我发消息。”
年轻人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略显警惕的看了一圈才转身离开。
“幸会幸会,哎呀,差点错过车了,”
这位看上去年纪似乎是几人当中最大的大帅哥穿着米白色休闲装,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下铺的两人打招呼。
他一边给凌筱递橘子,给对面递水果,一边热情的自我介绍:“我叫潜法宜,是去平城工作的,两位也是有事去平城?”
“殷泽。”
戴眼镜的那位回了话。
凌筱也说了自己叫什幺,看这位脾气很好,立刻打蛇随棍上,好奇的与他说笑起来。
“潜先生说是其工作,莫非是……政府的工作?您这气派,大小也是个领导吧!我家是那边的,回家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您。”
笑眯眯的潜法宜她说自己是平城的,先是一愣,而后笑的更加开心:“可不敢说领导不领导,都是为大家服务的,你家是平城的?那边风景特别好,还得向你请教下班了去什幺地方好看风景……”
“那我可太知道,介子山,秋山公园,青年城、烟铺、平山桥……”
凌筱收起膝盖上的书,曲着腿就和这位聊了起来,热火朝天的,似乎找到了聊性,十分高兴。
而对面的殷泽看她如此,也没有冷场,只默默打量着两人,又暗自纠结一阵,却也被这位潜先生带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
看殷泽拿着橘子不吃,凌筱还把橘子要过去吃了,还拿了两包瓜子和一包花生,连后面那个看着是秘书的小伙子送来一根新鲜的黄瓜也入了她的肚子。
眼看她是吃饱喝足了,一副享受的样子,仰面躺着睡了。
殷泽也默默合上自己的笔记本,朝她犹豫的看去。
所以……晚上那个约定是不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