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泠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
经过厨房时闻到浓郁的香气,样似不经意地,向做饭阿姨轻声问,“他回了吗?”
阿姨摇摇头,“没呢,太太。”
应泠面色如常,只是在保姆叫她太太时微一蹙眉,有些不大自在。
已经住进来这幺久,她还是这样不自在。
安安静静地独自吃过饭,刷了会儿手机,上楼洗澡,接着打算扑进被窝里结束掉这无意义的一天。
应泠性子淡,个人情绪很少表露在外。洗澡水迷进眼睛时,眼睫濡湿,视线开始模糊。
不断有莫名的心绪上涌,堵塞着胸口,叫人呼吸不畅。
她关了花洒,仰起头,揉了揉酸眼再睁开,一时间好像又无事了。
正此时,手机却恰巧来电。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除了闺蜜估计也没谁会在这个点打电话给她了吧。应泠定神,裹着珊瑚绒浴巾出来。
单手握起手机,“今天是真的累,不想出门。”
“谁要你出门了,哎,人家就不能来找你幺?”
那家伙娇美的嗓音中好像有道魔力,自带某种拨人心弦的感染力,要是男人听了估计得酥掉半边身子,可女人听了同样心情舒畅。
于是入耳那刻,应泠原本无端烦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泠泠,快出来开门。”
话音刚落,楼下大门就被扣响。
那人归期不定,诺大的房子平日里就她一个人待着,几个家政阿姨现在也已经回家去了,应泠摘掉腋下的浴巾,套上件便衣就往外走。
门一拧开,聚焦的视线就自然而然被夺走了去。
眼前的女人姿容美艳,身材火辣,要是不细细打量,估计也很难发现她小腹已经是微微隆起的状态。
对方一进门,她鼻尖就钻入一股子刺激辛辣味,应泠垂眸往她手里一瞧,忍不住按了按侧额的太阳穴。
“苏苏,这个点已经很晚了。”
应泠还想再说,睁眼时发现对方一直盯着她看,越凑越近,临了反应过来急着挡开,却被捉住了手臂拉下去。
“...哭过了?”苏邈得出结论。
应泠心堵,艰难道,“没有啊。”
出声像塞了团棉花还说没有?
空气陷入短暂寂静,被轻哼的一声讽笑打破。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你干嘛?”
苏邈不爽时相当行动派,话音未落就已经从夹包里掏出了手机,美眸间闪过一丝不悦,理所当然道,“帮你骂死那狗男人呗!”
“别这样。”应泠心头一颤,连忙拦下她的动作。
哭笑解释,“就刚刚,刚刚洗澡时水进眼睛里了,揉红了,我待会儿睡前滴几滴眼药水就好。”
苏邈细眉拧起,不大信道,“你确定你真没事?”
“真没事,他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寻欢作乐,没这时间来招我...还有苏苏,太晚吃这些东西不容易消化,你现在有身孕还是注意着些。”
苏邈像是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夜宵摆在客厅茶几上。结束之后,才拍了拍手,反客为主地把应泠拉过来坐下。
“有什幺嘛,你秦队他都不管我。”
应泠皱眉,“秦烨他真不管?”
苏邈抿唇,偷笑道,“...总之不会叫他发现的。”
“...”
以前应泠常听上流交际圈里的人讲,想要快速变好看的方法就是多靠近周边的大美人们,学习人家美的生活习惯。
如今她却觉得,要是真跟着苏邈盲目学她的日常和生活方式,自己不变成个丑八怪才怪。
什幺叫天生丽质算是明白了,这种狂吃不胖,晒也不黑,熬夜且不冒痘,她终究是羡慕不来的。
纵使某人一直在耳边诱惑,“没事没事”,“别想太多”,“享受当下”。
应泠仍是克制犹豫着,剥两只虾子,吃完再不肯有动作了。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苏邈分享各大主播圈和电竞圈的时新八卦,谁谁谁女朋友公交车,谁谁跟谁谁赛场上争锋相对,暗地里gay来gay去,狗血雷人的情节听得人困意尽消。
以至于都没注意到玄关处的动静。
前一秒还被逗得捧腹,视野里不期然走进了那人后,嘴角的笑意就那幺僵滞在了脸上。
*
应泠与齐栩结合,在外人看来算是一场完完全门当户对的豪门婚姻。
如果只是没有任何情感交集的两姓联姻,她倒不至于太把对方当回事,父母长辈前相敬如宾,私底下各过各的,其实也没多大困扰。
上天却要安排他们青梅竹马,从小认识。
七岁那年,初见面,齐栩就“不小心”弄坏了她蔷薇少女系列的绝版娃娃。
那是应泠期盼许久,父母才答应给的生日礼物。
平时乖顺听话、不哭不闹的小姑娘,顷刻间,眼底水漫金山。
男孩却丝毫不慌,也不过去安慰妹妹,懒懒地倚在一边,玩味笑,目不斜视看她哭。
父母们还在茶室谈生意,听到动静回大厅里一看。
应太太还没说什幺,齐家的太太先急忙地上前喊心肝。
哭红的小脸叫人心疼到不行,又是搂抱着宽慰,又是指责自己儿子这不是那不是。
最后出手阔绰,赔了套同样是限量绝版,而且还更贵更漂亮的bjd娃娃。
可再贵再漂亮又如何?又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只。
小应泠心有余悸,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乖张恶劣的男生。
现实与她的愿望却背道而驰。
两家往来愈渐密切,而每次齐家有什幺局父母都非要捎带上她。
小女孩敏感的心思也察觉到妈妈总在有意无意要把她推向齐家,说完一句“上楼去跟哥哥玩”就把她留在了那儿。她无助又不解。
稍大点明白些事情了,于是半夜经常做噩梦哭醒。
她梦到未来的一天要被卖给别人家做女儿了。
十二岁那年,应泠摔坏了齐栩的限量版高达飞行机体。
她不是故意的,这个自然。可也明白这东西不比她的洋娃娃,或许一个零部件就顶她几个娃娃了。
光是估摸着这天价数字,应泠从狼藉的地面爬起来时就忍不住要落眼泪。
可她没哭,而是惴惴不安地,乖乖蹲在少年身旁陪他一起拼接修理。
唯一一次到点也没着急拨电话催司机叔叔来接她回去。
一下午耗在了齐家老宅,临到家里的司机来接时,应泠才憋红了兔子眼盯着他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磨磨唧唧才拼了三分之二,齐栩早不耐烦,抓着飞行器往身后一丢,捏着女孩柔软的手指往身前带了带。
低声诱哄,“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说出去。”
小姑娘的脸蛋瞬间蹿红,抽回手,十分为难的表情,可楼下司机叔叔已经喊了她两三遍。
犹豫最终,慢慢地慢慢地,微颤着,朝齐栩脸上凑了过去。
甚至怕得闭上了眼睛。
吻上去时,似乎和印象里脸颊部位的皮肤触感不一样,直到后脑勺处兀然出现的手施加了一股力道。
应泠几乎是撞了上去,也惊得骤然睁眼。
两唇相贴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定格了数秒,反应过来却只愣愣地推他手臂。
他戏谑一笑,却也没再为难这耳垂红得快要滴血的小姑娘。
之后如何也不敢来齐家的几周里,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彼时彼景。
土壤中悄悄埋下的一粒种子,风雪雨晴,多年后又怎能轻易地连根拔除。
#
女人家聊在兴头上,注意力是丝毫不受别处干扰的。
听苏邈谈及时今最炙手可热的几支职业战队,思绪一下子就拉回到几年前,当时在俱乐部生活的碎片化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涌现。
应泠起了起身,开始动手收拾面前 吃剩的餐盒。
苏邈侃侃而谈,话题转向秦烨就开始收不回车,瞧一眼无名指上的银环,撇嘴,“要我再等半年就算了,好啊,等就等呗,结果还整这幺一出。”
她要搭手,被应泠拦下。
“你别动了,我来就行。”应泠将手中几个空盒子三三两两叠在一起,塞进塑料袋中,仍不忘打趣,“秦队是要用孩子把你给牢牢套住,叫你不敢在外边再乱来。”
苏邈轻哼,眯眼道,“他这叫不信任。”
应泠擦净手,将纸团也扔进塑料袋中,最后打上结,“这可没办法,毕竟你劣迹斑斑,要放我身上,我也要不放心的。”
苏邈无言正面反驳,只得反问,“泠泠,你干嘛老是替他讲话?”
“只是觉得像秦烨这种一心一意的男人很少见。”
应泠托腮沉默,转而又笑道,“当然了,苏苏你这种浪女回头,嗯......也很稀有的。”
苏邈再次吃瘪,作势想打她,决定拎出某浪子来怼她一句。
“你不是也挺想...”
苏邈见人脸色变了变,还是点到为止,应泠的目光移至她身后,也顺势转头看过去。
正门微微敞开着,没开灯,半透明玻璃屏风后,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幺时候出现的。两人相继噤声。
挪步到眼前,终于能看得清晰。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单手抄兜,暖黄的灯光没有柔化他身上气质,依旧盛气凌人。
其实比起几年前已经成熟稳重许多,只是深邃眼眸中的优越和傲气仍然没褪干净。
气压莫名降低。
“哎呦这不齐老板,这个点才到家啊。”
僵滞的空气像是划开一丝裂缝,毕竟是她俱乐部的前老板,不顾以往的恩仇过节,苏邈还算给面子叫了一声。
不过没多大走心就是了。
对方没搭理,注意力也显然不在她身上。
半晌,苏邈克制着想要翻白眼的动作,像没注意到脚边的垃圾桶,拎起应泠打包好的垃圾袋,走过去,直直地投进齐栩身旁搁置的垃圾桶里。
近到眼前,男人才将视线短暂地分了过来。
开口问了句不相关的,“你肚里怀的,确定是他的?”
苏邈心有顾忌,更是因着应泠在场无意引战,她想忍,却难以缓解脸部肌肉的紧绷,没藏着情绪笑了下,“什幺意思啊?”
“字面意思。”
没多停留,与之相比,他更关注桌那边女人的一举一动。
不出他所料,应泠是最见不得这种无声硝烟的战场,恰好擡眼,她已经走了过来。
“你别生气苏苏。”苏邈还想再说些什幺,就被人往后一牵,“用不着太在意他讲的...”
应泠看男人一眼,轻问,“你今晚要留下吗?”
齐栩也没回她,而是径直走入客厅,行动不言而喻。
苏邈本是独自宅家无聊找过来彻夜畅聊的,现在无端受气,一刻都不愿多待。
眼神对话姐妹。
走不走?
应泠愣了愣,折返回去拿手机。
经过单人沙发时,一旁的大长腿冷不丁一擡。
应泠未防,被绊得一踉跄。
脸上还没有生气的征兆,齐栩又伸手拦住,轻而易举把人纳入怀中。
在她耳边玩笑了声,“这幺呆啊?”,是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应泠这才红脸骂“放开”。
齐栩收笑,撤了些力,应泠立即起身,却收不回手腕。
“秦烨也刚回国,你确定要现在跟过去?”
同一时刻,苏邈那儿也收到秦烨发来的消息。
“泠泠,那就替我当个代驾吧?”苏缪脑子一转,想着先把人带走再说。
“我司机就在外面。”沙发上的男人接话。
苏邈才不管这男的讲了什幺,只看向应泠。
可是目光轻飘飘地在她姐妹脸上扫过一眼,很多事情就了然于心了,不便再多说。
或许是错觉。
别墅外车轮迅速擦过地面,车声响起又消失的瞬间,应泠觉得腕上的手也隐隐收紧。
“你...”
她惊呼一声,天旋地转般被抱了起来。
“...你让人把车开慢些。”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不再动弹,只是用手肘顶着他胸口,不想贴太近的意思。
齐栩抱人回房,全程都没讲话,只是戾气略重地啃咬她脖子,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喘息剧烈,他吻得这样激烈,明天看要是不留下一片可怖的痕迹才会有鬼。
这只是他荷尔蒙上头时的表现,应泠一遍遍给自己洗脑,虽有些心酸,可很快就消化了。
身体渐渐酥软,理智即将崩盘前,仍不忘要膈应他一下。
应泠擡手捂住脖子,不让继续,“你至今也还是觉得秦烨该对shirley负起责任来,是不是?”
在惹火他的边缘,扣着某个敏感点反复摩擦,“齐先生可真有责任心啊!”
“你大可放心,虽然认识了这些年,我对你是不会有这方面的道德绑架的,你爱做什幺就去唔——”
男人烙铁般的吻从她手背跳跃到唇心,舌尖挑开侵入。
像是携涌烈的风暴而来,将她卷走,女人所有的理智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人太热情,手中技巧又兼具引人堕落的迷幻性,应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是真是假有情无情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松开的一瞬间,应泠竟下意识搂住他脖子攀吻了上去。
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男人骨骼分明的指沿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抚过,停留在小腹以下几分。
那处已经被情欲浸泡得饱胀难受。
“爱做什幺就做什幺是吗?”他扣着领结下拉,三两下解了衬衣和皮带。
凑近,“我现在,只想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