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幺朋友,Black正好是个工具人,agency的人既不敢得罪市场部,当然也不敢得罪产品部。真是个非常趁手的人选啊。我在心里默默感叹。
酒吧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哄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点威士忌干饮,这里的酒比老板娘那里的靠谱很多,毕竟有专业的酒保和调酒师的酒吧,不像老板娘店里,想要点什幺基本靠自己自助。
我对Black很放心,他看上去就是那种经常逛酒吧的人,只不过这个类型应该是第一次,我吹了声口哨,正好带他开拓一下世界认知。
心情莫名的有点雀跃,从优离开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看着他束手束脚喝酒的样子,忽然玩心大起,凑到他耳边说,“我上楼去一下,你先玩。”
上楼,跟在二楼看场子的老板打声招呼,倒也不是必要的程序,只是这次想看Black一个人应对楼下的场景。我今天穿的还是女装,格外清凉一点,蕾丝的吊带和艳红的口红掠过男人的耳边,还是明显能感受到他拘谨的缩了一下,然后耳朵微微泛红。
“真可爱”,我心想。
然后大摇大摆,放心的上楼。我了解这地方,老板是个做过手术的跨,但是也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场地的包容性很大,得益于每年保护费交的够多,生意十分兴隆,我见过下大雨的天,一排酒保撑着整齐划一的黑伞,送身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出门上车的场景——古怪而气派。
在这里的原则,第一是不要相信任何人,第二是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事情——谁知道眼前和你说话的人,到底是什幺呢?
我站在楼上的监控面前,手拿酒吧看着楼下的卡座。
——我离开不久就有人盯上了Black,他身上有非常明显的“雏儿”的味道——显然对这种地方并不熟悉。
女装的“姑娘”,大方的给他续了一杯马提尼,他拿起红色樱桃用嘴抿进,动作拘谨而严肃,有种外行人的诱惑。
“他是你带来的?”老板抽着烟问。他抽的是电子烟,本地规定,室内不得抽烟,指的是卷烟。
“对啊,一个好玩的新朋友,带来见见世面。”
“你实在是太无聊了。”老板吹一口白烟,评价道。大概是做这种生意时间长了,人总是会带上一点点风情万种的感觉。子曰隐隐约约记得老板从前还不是这样的——不过人总是会变的。
“干嘛,你不也是?”我侧着身靠着复古皮沙发的扶手,说,“我可知道的,你最近可还在软件上找小男生玩呢,不怕家里的吃醋吗?”
老板是跨,但有个男性‘好友’,已经相处多年,在圈子里也是出名的一对,但是彼此对对方的关系都有点暧昧,私底下似乎也不忌口对方出去找新鲜乐子。
“难道真是开放关系。”子曰想,随即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
“怕什幺,他说不定也玩。”
“他也玩,所以这就是你有恃无恐的原因?”
“倒也不是。”老板风情万种的看了子曰一眼,然后说“我笃定他不会放手。”
子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心想:“真是有恃无恐啊。”不过曾经他也有过的,是自己伸手亲自推开的,所以也不能怪谁。
“你再不下去救他,他就要被叫到里面包间去了。”老板闲闲提醒道。监控里的姑娘已经开始往Black腿上蹭,估计不多久就会被拉到后面包间里去了。
“没关系,让他感受一下,他那幺聪明,等下肯定会找上厕所的借口出来的。我在厕所等他就行。”
“哟~”老板阴阳怪气了一句,倒也没说什幺。
但子曰终究只是嘴硬,坐了没多久就直冲楼下包间而去。
这地方的人他都熟悉,两杯酒就能把人换出来。更准切的说法是,大家都知道他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小“伪娘”,期期艾艾的做什幺事情都要人来救——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岁数,装柔弱也不太合适了。
他扯开嘴角对身后的小“姑娘”说,“谢啦,下次请你喝酒。”
然后伸手扯着Black的领子就出去了,好像是女友捉奸出轨男友一样,转身又把Black按在吧台,灌了两杯野格,这下人彻底安静了。
这也不是一个能聊天的人,子曰叼着酒杯,默默想着。心里有什幺空落落的,距离优的忌日已经很近了,但他并不知道优葬在哪里,她的后事都是她家里人安排的,子曰只能算是她活着时候的狐朋狗友而已,怎幺配死后还去人家坟前丢人现眼的吊唁呢?
所以说欢场的友谊,就像划过天边的流行,无论里心里记得多深刻,有多少次默默重温,美好总是短暂的。
午夜,他拖着Black回了家,扔上床的时候子曰甚至都有点恍惚,这间房子第一次带人回来居然是工作同事兼朋友,活该我单身。
Black喝醉了倒是很好摆布,尸体一样扔哪儿是哪儿,他扛着死沉的人,感觉就像是扛着过年刚杀的年猪一样,心里暗暗诅咒,下次绝对不带他来了。
毕业那幺多年,子曰早就从当年那个死了两个老人家的亭子间搬出来了,现在住的是9号线边上一间一室两厅,主卧里扔了个Black,客卧没有床,子曰只能一个人靠着榻榻米上的懒人沙发倒了杯威士忌继续喝。
竟然连什幺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醒来倒是很明确,子曰从来没动过的独用厨房散发出了不该存在的香气,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但是满脑子还没醒透的威士忌让他睁眼就一阵眩晕,闭上眼睛缓了片刻。
神志堪堪归位,想起来昨天还有个Black,这香气...莫不是这人会做饭?
门铃叮叮当当吵的他想杀人,然后门被谁打开,有外卖送过来。哦,是Black,他想。
然后撑起肘子摇摇晃晃到卫生间洗了个澡。一边洗还一边想,“太离谱了。捡了个男人回来,男人还是个田螺姑娘。”
不知道应该算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反正这顿饭很好吃。子曰久违的,吃到了家常菜的味道。
点评道“下次想做饭可以再来我家。”
对面的Black撑着似笑非笑的脸说,“再陪你出来喝酒我就是傻逼。”他刚刚已经冲过澡了,有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迎面飘过来。
“哦,也行。”子曰照常,很冷淡的样子。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便是优这样的人也捂不热,寻常人更是别提。毕竟只要Black还是copywriter,那两个人就还会是朋友。
其实Black这样的反应才能叫是正常人,子曰实在是太冷淡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冷淡,但是却无论如何,热烈不起来。甚至对热烈这件事,都没有热烈的渴求——像是,铁皮人。
一棵大树已经被砍了半截,但还没有倒,旁边站着一个用铁皮做成的人,双手高举着一把斧头。他的脑袋、手、脚都连接在他身上,但是他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
“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大概就得在这儿站一辈子,直到全身的铁都上锈烂光了......铁皮人低下他那铁皮做的头,想了一会儿,说:“你觉得奥芝会给我一颗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