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之贰说的那样,酒场上的话多半是做不得数的不能太过认真,但那场应酬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没有人再把她当做空气,对她的态度也明显友善了太多。
“半个时辰内把这个范本改出来,改完送到辅核署。”周师然正在伏案,将折件递了出去。她迟疑了下,接了过来。
“大人,改完还要拿回来您过目吗。”她问。
周师然闻言一顿,这才擡起头来,目光从和悠身上扫到她身后的伯新造,像了然了什幺一样摆了摆手又埋头书写了,“不用,直接送去。”
“和悠如何?”几日后,周师然忽然问道。
伯新造回答,“还不错,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孩子,聪明有主见肯努力,很是灵性,学东西非常的快一点就会,也很有才华功底,看得出来心有大志不甘平庸,有着和她年纪完全不符的老成。缺点吗,可能是山村里的孩子,年纪确实小,心事太重显得不太自信,唯唯诺诺倒不至于,但束手束脚,防备心太深,会让人觉得不可交心,但心又过分软善,断碑馆那种地方倒还无所谓,可如她以后在典部还是如此,这会是一忌。”
“看起来你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周师然说。
伯新造略显迟疑,“说实话,她做我的接班人,只需要时间、多加磨练就完全可以胜任。但距离大人您心目中那个人选,还远不够格。”
周师然看着面前一些文札,若有所思。
……
“诶?”和悠一愣。
“家中那位不准你晚回?”周师然说道。
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泛黄的天,她摇了摇头,“没有。”
但是走到车辇边,她又顿住了脚步。“大人,就我们两个吗?”
周师然侧脸瞥她一眼,“不是应酬,不沾酒水,只是去个地方,很不方便?”
车辇上,他的端详,让和悠有些坐立难安,就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他总算开口了。
“一直没顾上问你,来典部这段日子还算适应吗?”
“适应的。”她说。
“家里呢,也能跟着你一起适应幺?”
和悠的睫毛微微一垂,“嗯。杨骛兮他自己也很忙。”
周师然唔了一声,“那就还好。你喜欢吃什幺?”
“呃?”
“有什幺忌口吗?”
她摇头,“我不挑食。”
他擡手撩起窗帘,“好。把你外衫脱了。”
和悠再次愣住。
周师然察觉到了什幺,但仍解释了下,“你还穿着典部的官服。”
她没有职阶,但倒配了一件典部通司的鸦青色外衫,看到周师然的便服,她也最终将它脱了下来。
目的地,是一家小饭馆,周师然随手点了个两个菜,等人上菜的功夫时。
“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不问,哪能知事?”
她没有立刻说话。
“没有什幺该问不该问的,若是有不该问的,我自然不会回答。”周师然慢条斯理的擦着筷子。“但那就是我的事了,就用不着你来替我有所顾忌。虽然你是我的下属,但你是在为朝廷卖命,不是在为我卖命。你唯一该顾虑操心的出发点,是为北旵,为朝廷,为你自己升官发财。”
简短几句话让和悠对周师然的改观又变了些,“大人……”
周师然笑了下,示意她看看自己的衣服,“我今天这官袍白脱了?还叫这个?你三十出头,又是家中长女,算起来正常的话你父亲应该还没我大,叫我周伯伯应该都够了。”
但她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立刻摇头。“我还是叫,叫周大哥吧。”
周师然笑了下,“也不知怎幺回事,你这样叫出来总感觉比周伯还老。”
她愈加窘迫,但诚实说道,“可能……可能我,我比较土的缘故。”转过头来看了看旁边的食客,小声问了,“那个,周大哥,我们为什幺来这儿啊?”
菜上的很快,周师然拿起筷子夹了一筷牛肉,“来这里确认一件事,不方便公开来查的事。”
她又问,“什幺事?”
周师然吃了口,“看,问问题没有你想的那幺难吧?不明白就问。先吃点东西垫垫可能要一会呢,至于什幺事,你先看着。”
这儿的饭菜出人意料的好吃,虽比起王府里那些花样百出的珍馐美味就光看都差远了,但好吃到令她停不下来,结果吃着吃着一不留神就忘乎所以了。
周师然也意料之外的很平易近人,一边跟她闲聊,一边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悄悄又叫小二多加了几个菜。
不过最令和悠诧异的是——周师然和她出身很像,小城人,穷苦人家,父母早亡,曾有个妻子,膝下无子,弟弟妹妹普通农民,都去世了。通过幕考考到天都,进入典部,不过比她更加优秀,当年的殿试三甲。没有身世背景,短短几十年就能在典部这种北旵权力中枢里,得到现在的地位,可想而知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强了。
这让和悠一时间对北旵的朝堂也有些许改观了,看来朝中也大有能人在。
周师然的目光忽然变了,他拿起帕子擦了下嘴唇。
和悠也立刻心领神会地,看向了他目光的终点。那店小二领着几个人进了后厨的方向,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出来。周师然拿出碎金子放在了桌面上,示意和悠跟他一起跟着那几个人。
这条街算是天都下半城区,比杉日巷那边的街区也好不到多少,但因为是市井,看起来热闹不少。这几个人几乎逢店就进,不一会才出来。
忽地,和悠转过头一把拦住了周师然,“周大哥,不能再跟下去了。”
周师然皱眉,“怎幺?”
“他们察觉到有尾巴了。”和悠装作看面前小摊子上摆着的木头块,“穿蓝衫子那个应该是他们的护卫,已经开始跟其他几人拉开几步距离了。”
“什幺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们继续跟下去,那个蓝衫子壮汉会在某个我们不防备的拐角埋伏我们。”她说。见到周师然沉默,她说,“不过我有法子继续跟他们,但是你得现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他这才缓缓开口,“伯新造果然低估了你,你会的不少啊。不过……”他停顿了下,“你会抢劫吗?”
“我……”和悠张了张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分情况。”她顿了下,“更分人。”
不等周师然开口,那小贩不乐意了,“你们搁这嘀咕啥呢,我这木头都是好木头,过了我这个店没第二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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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呜呜不是突然陷那幺深的,非常显着的感情变化在车辇上的一场肉和那场6P里面。
这里面所有的感情都是循序渐进的。
没有这两场肉也不用在意,因为以后还会有更多呜呜视角的回忆片段。